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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你得有所坚持,

才能拥有星辰。于繁花似锦处,

著香满青衣。”

七皇子阵亡的消息早早被传回了帝都,皇帝震怒,踹翻玉案,下令诛杀裴氏九族。帝都一时腥风血雨,相关牵连者皆遭屠戮。

举朝震惊。

皇帝的敕令已于昨日快马加鞭送至了云中。

城中百姓惶惶不安,皇帝以皇子惨死为由,命令百姓们除却孩童以外,男的悉数充军,女的则迁徙内地为奴。此举将世代盘踞在北境的豪门士族连根拔除,云中从此成为军屯之地,严禁一切商贾往来。

百姓们久经战乱,而今又痛失田产生计,心中顿时怨气盈天。

由于沧楉数日未归,天泽众人成为了众矢之的,被诸将排挤,遭百姓非议,便只得退出云中,避居在了首阳山下的雪林里。

毒境的威力早已消退,沧楉的人间境界尽失,双手已无缚鸡之力。此刻的云中对她来说,才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冰城。

无处可逃的彻骨寒心。

修葺一新的城主府内,诸位将领正立于中庭石炉敲火,时刻关注着城里外的动向。

忽有哨兵直趋入府,挟起一股寒流涌至中庭。

“将军,刚刚有一位红裙女子进城了,现在正坐在洪登记吃糕点,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哨兵直起腰来,绘声绘色地道:“她身姿坚韧,面如凝玉,纤细的鼻子略显俊俏,不笑时,有拒人千里的疏离与清傲,微笑时,便仿佛融化了整个世界。肥圆的小嘴微微翘起,带着一股纯粹和倔劲,确是个妙不可言的佳人。”

“她一个人来的?”

“虽是风雪载途,她却浑身似有无穷力量,茕然跋涉而来,令人惊叹。”

“她身上可带有什么信物?”

“这倒没有看见。”

众人兴致陡增,便合着出了府邸,往北隅的洪登记走去。

在半炷香之前,沧楉着红裙穿街而过,步履歪斜,城里骚乱不止,满是离乱悲哭之声。有人只顾着掩面哭泣,直愣愣撞倒了她,她也只是爬起来,微微笑着说“不碍事的”,便又继续走去。

动乱中那一抹逆流的鲜红,宛若蔷薇盛放,在寒风中摇曳,极其瞩目。

人群渐趋于安静,不紧不慢地跟着沧楉。

她已经饿的没有气力了,需扶着墙柱走,连路人的说话声都充耳不闻。

沧楉止步在了街心的一间客栈前。她拐进店里,倦然落坐,声音低而嘶哑地对迎上来的掌柜说道:“老板,给我来点吃的。”

掌柜面露难色:“姑娘,我们这里已经不做生意了,再经营下去就是抗旨了。”

沧楉愕然:“那你给我送点吃的,可好?”

掌柜费解。沧楉开解道:“众目睽睽之下,我若不付你钱,你便不算在营生了。”

“如此甚好。”

掌柜扭头想了想,便把昨日顾客吃剩的糕点都送给了沧楉。

正低眉噎食之际,突然有几个**拨开人群,气焰嚣张而入,来到了沧楉的跟前;霎时就把桌前的那一缕朝晖遮了去。

那粗犷汉子按住沧楉的手,狞笑道:“姑娘,这些糕点有啥好吃的,你不如跟哥儿几个回屋去,山珍海味任你挑选。”

沧楉凝眉道:“你把手拿开。”

“哟,小美人还有脾气!”那汉子凑下脸来,色咪咪地道,“我喜欢。”

沧楉甩开他的手,蓦地起身,掏出了怀中的紫玉刃。

寒芒刺眼,雷霆蓄势,逼得**们后退了两步。

“你,你把剑放下!”

沧楉眸光冷峻,紧紧地握住短刃,像是攥紧了命运的缰绳般。若是以她先前的人间境界,自然不会惧怕这些小喽啰,只是服用了毒境以后,不仅豆豆的灵力消耗殆尽,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她现在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正赶到人群后的众位将领乍一见那把短刃,瞬间便认出了它是紫玉刃,心中随即疑惑,裴将军的贴身信物怎会跑到了、这位红裙女子的手上?

众将领满脸惶惧,若不能把将军活着押回帝都,届时皇帝大怒,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紫玉刃在那女子的手中,或许她知道将军的去向。将领们思及于此,便喝退人群,急趋着拥进了客栈里。

“何人在此放肆!”

一声断喝瞬间打破了店里紧凝的气氛。**们回头一看,顿时惊惧,纷纷跌跪在了地上。

将领们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些个小兵的身上,而是面色凝重、审视起眼前的女子,这一细看倒是被人看出了些端倪。

“将军?”一位小将惊讶地道。

为首的将领斥责道:“什么将军?”

“您不觉得,她跟骠骑将军很像吗?”

“像吗?”众人且惊且惑,又看向了沧楉,如此细细瞧下去,确实是越看越像裴将军。

沧楉收起紫玉刃,面色沉静地道:“没错,我就是御赐的骠骑将军。”

“啊?……”众人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沧楉已无由讳言,便开诚布公地道:“我的祖父身患隐疾,唯恐耽误行军,我便以女儿身替他从征,并无意要隐瞒大家的。”

众人恍然大悟,遂纷纷跪地相求:“将军,请您随我们回帝都吧。”

沧楉愕然:“为何?”

“此乃圣旨,不可违抗,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沧楉倒吸一口寒气,心中了然:首阳山一役,不仅损兵数千,还把堂堂七皇子给折了进去,而她身为西征军的主将,却偏偏死里逃生,实在是天理难容。此去帝都,必定会凶多吉少。

她能逃吗?此时她的人间境界尽失,就算出了这间客栈,她又能跑多远?她若是逃出生天了,面对皇帝的怒火和追责,这些将士们该怎么办?云中的百姓该怎么办?

沧楉原本就没打算要逃,便凝声道:“我随你们回去。”

众将暗暗舒了一口气,为首的将领回过头,对着那几个**喊道:“来啊,把将军带回府去。”

“喏!”

沧楉还没走出多远,洪登记的掌柜便愤而告诉了围观的群众,刚刚那位女子便是货真价实的裴将军。此事传播速度之快,沧楉的脚步犹恐不及。云中的气氛霎时紧绷,有一触即发的爆压态势。

她就是裴将军?果真是红颜祸水,她不但害死了七殿下,还连累了云中的百姓,害的他们饱受离乱颠沛之苦。而她倒活脱得很,红裙耀眼,招摇过市,百姓们心中的怨气和怒火终于压制不住,汹涌迸发。

沧楉顿时觉得,先前那些和善的眼神正在变得恶狠起来,像是夜狼的眼睛,发着惨绿的光,要把她撕碎。

“都是你害死了殿下,害的我们家破人亡,你这个赔钱货!”

“贱人,你还我儿子!”

“你还我丈夫!”

“……”

伴随着愤怒的谩骂,和悲绝的呜咽声,无数的杂碎如雨点般投掷到了沧楉的身上,玷污了她的红裙,弄脏了她的脸庞。更有片石碎铁狠狠地砸向了她,额头上鲜血直流,完全不成人样。

沧楉心中沉痛,却又无力辩解,只能满含歉意、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这一段路走得尤其沉重而艰辛,比在婆娑渡口还要觉得阴寒刺骨。

她唯有咬牙坚持。

她唯有砥砺前行。

当你弱小时,你永远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恶意在等你。当你强大时,你才能感受到更多的善意。

兵荒马乱的年代,世人都渴望安定,但如果有人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定,必然招致报复。当夜,沧楉以要犯之身,被关押在马厩里。既不能遮挡寒风,还有恶臭的气味充斥其间,她静伫于房梁下,周转不得,脸上和囚服上皆沾了污泥。

沧楉已顾不得许多,因衣着单薄,而急需寻一角落遮挡寒风。云中的百姓见不得她好,将士们便不敢宽待她,生怕引起众怒。

拨弄去旮旯里的秽物,沧楉蹲下身来,贴着墙壁抱紧自己。北风虽已被挡去,然此间的酷寒浸透骨髓,委实感到艰难。她咬紧牙关,冻的瑟瑟发抖,寻思着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寒夜。

正神思恍惚间,沧楉感觉浓黑中燃开了一缕焰光,随着火势渐起,继而有温暖绵续袭身,竟已不觉得酷冷。她正欣慰时,却又察觉出了异样:这火原来是在马厩四周燃起,将她给团团围住了。

“把手里的火把都扔出去啊,烧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