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坚皱眉,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胸膛:“直接说,老子啥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外头有人了吗?
让她和女婿离婚就是,她想找谁就找谁,反正楼野结婚了,亲妈甭管干出啥也影响不到他。
对感情这码事,老爷子看得很淡。
木兰心叹气,继续放雷:“那个人是楼志宏大儿子。”
这话一出,宋坚都没转过弯:“不是在说卿竹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木兰心同志,你这绕弯子的习惯得改改啊。”
木兰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我说,卿竹跟她那继子楼霄……”
乱|伦二字她都耻于说出口。
两个混账玩意儿!
啪嗒一声。
青花茶杯跌地上,碎了。
宋坚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脖子上青筋暴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和小野他大哥搅和到一块了??会不会弄错了,这可不能瞎说啊。”
楼志宏长子比卿竹小多少岁来着?少说得有十来岁吧,这,这也能扯到一块?
老爷子隐约记得宋卿竹嫁过去时,楼家老三不到一岁。他觉得这个消息比扛着大刀打小鬼子的机木仓还要吓人,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慢慢退到椅子上坐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重复了大概两分钟,混混沌沌的脑子才恢复正常。
“怎么知道的?找人查了吗,谁查的,小野知不知道?”
老爷子虎着脸,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实在不明白女儿怎么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说话难听的,感情生变在外头找人了,跟女婿谈好条件太太平平离了就是,跟继子搞到一块何止人品败坏?
那叫罔顾人伦!不是个东西。
木兰心赶紧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生日那天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时就想查查,但是中途又遇上那什么豪胜集团的事就耽搁了。这不,上个月卿竹回来了一趟,又旧事重提,想把楼霄的小儿子送到家里陪我们。
你还记得吗,当初小野走后,她还想把楼霄的大儿子送到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记起这事了。让熊三查了查,放心,这事除了熊三,没别人知道。”
熊三算是世侄,宋家从前又帮过他,他在这方面本事不小,嘴巴也紧。
把事情交到他手上,木兰心没有不放心的。
老爷子先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问道:“……查到他们什么时候来往的吗?”
后妈比继子大了那么多岁,卿竹也不年轻了,楼霄图什么?
莫非是他故意算计?
木兰心摇头:“熊三就查到他俩有关系,就没接着查了。”
毕竟这事不光彩,再继续查下去也只是多添点肮脏。但熊三没查,却不妨碍木兰心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我琢磨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应该维持很久了,我怀疑小野当初突然离开不单单是楼志宏扣下部队晋升申请的事,或许跟这两个畜生估计脱不开关系。”
老爷子身形一震。
矍铄的双眼危险的眯起。
他默了默,压制着怒火说道:“是,楼志宏偏心原配子女不是秘密,当年楼霄那个混账敢耍心眼子,让那些小孩子欺负三四岁的小野,咱们打上楼家,楼志宏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坚决维护长子。
小野聪慧过人,记性比一般孩子好,他不会忘记这事。如果单单是晋升申请被扣,他不可能负气离开。毕竟老大也在军中,小野真想往上爬,完全可以走宋家的路子,但他想都没提这一茬。”
二老都是从最危险的岁月走过来的人。
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好啊好啊,咱们家真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同志,对亲儿子刻薄寡恩,对情人的孩子处处上心,宋卿竹呢,赶紧叫她回来。”
木兰心已经泪流满面:“可怜咱家小野,这些年心里不知多么煎熬,卿竹愧为宋家女,也愧为人母。”
宋坚痛心之后,就是滔天怒火。
脸都黑成了茄子色。
“打电话给楼志宏和那个不孝女,让他们滚过来。再叫上老三,今天我就要把她逐出宋家。
宋卿竹为人子女不孝,给父母兄弟抹黑;为人母亲不慈,漠视亲子。告诉老大和老四,以后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跟她来往,咱们没有这种道德败坏、行为不检点的女儿。”
前一个老三是老爷子的兄弟,宋家三房。后面说的老大和老四则是楼野的大舅和四舅。
木兰心没出声,默默流泪。
她乍听到这消息时,浑身气血都倒流到大脑了,恨不得跑楼家一木仓崩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如今流泪也不是为了不孝女,而是为了一手养大的小野。
那么小那么乖的人儿,落水烧了几天才捡回条命。
他们费尽心思把他养大,养成开朗肆意的小少年,花了多少工夫才培养出一颗顽强向上的心,没想到差点毁在亲妈手里。
如果小野意志稍微薄弱点,一蹶不振呢?如果他自暴自弃,真的不再回城呢?又或者,像别的不成器的高干子弟那样堕落下去,干了坏事呢?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悉心教养的孩子就毁了。
老爷子气得心梗,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今天逐她出宋家,事情就不会拖到明天。
两人风雨同行五十余载,老妻流泪,他岂会不知为的谁。
他按捺住怒火。
叹息一声,单手拍了拍木兰心的手背:“哭啥,小野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还娶了个好媳妇,你看早早对咱们多孝顺啊,隔三岔五来陪你说说话。等过阵子小两口生了孩子,咱们还得带小重孙呢。”
木兰心擦了擦泪。
泪中带笑:“是,咱们还得看重孙呢。早早性子太柔,小野又太浑,要让他俩教孩子不定歪成啥样。”
“嗯,我给他们打电话去。”
木兰心点头:“成,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估计老头子也猜到了。卿竹对小野是放任自流,对楼霄的两个孩子却过分上心,实在有违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两个孩子是他们苟合的证据。
真是糊涂!
真是寡廉鲜耻啊!
*****
临近年关,楼志宏在家的时候较之以往更多。
冷不丁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他有片刻走神。
自楼野大病一场,宋家人除了公务上跟他有所沟通,私底下从不理会他,将电话打到家里而不是办公室的情况屈指可数。
到底出什么事了,非得他上门,还特地声明带上卿竹呢?
楼志宏有些糊涂。
宋卿竹约了人做头发,刚换了衣服下楼,见楼志宏拿着电话走神随口问了句:“跟谁讲电话呢?”
“你爸。”楼志宏回神,将听筒挂回去,站起身:“去卧室把我的大衣拿下来,咱们到你爸妈那儿一趟。”
宋卿竹嗤了一声:“我看没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儿你自己去吧,我都跟人约好了烫头发,食言不好。”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转身回楼上卧室,帮楼志宏拿外套去了。
宋卿竹取了衣服,递到楼志宏手里后,就到玄关换鞋:“弄头发得好几个小时,晚饭我没空做了,你们到食堂去吃吧,或者煮个面也行……”
楼志宏皱眉,声音不悦:“头发下次弄,老爷子特地交代了咱们俩都得去,你也不想大过年闹得二老不高兴吧?”
宋卿竹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满脸不耐烦。“到底什么事啊?平时上门嫌我烦,我这有正事呢他们又来电话了,真是……”不消停。
不会是病了需要人伺候吧?
或者,小兔崽子又跟他们告状了??可家里最近没人惹楼野啊。
宋卿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爹娘咋突然召见她和楼志宏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好事。
既然是坏事,那她只能往楼野身上猜了。毕竟,在爹娘心里,楼野这个外孙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多了。
楼志宏沉着脸,大声呵斥道:“行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头发哪天不能烫,至于念叨半天吗?”
宋卿竹脸白了白,她还真不是为了烫头。
总归有点心虚。
但还是小声叨叨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冲我发什么火,你自己不也不想去吗?”
楼志宏穿上大衣,走到宋卿竹面前横了她一眼。
他是不想去宋家。
宋家人没有居高临下的对他,但他就是不想听到别人将他和宋家扯到一块,以为他的升迁是沾了宋家的光,以为他成了宋家的乘龙快婿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们抹杀了他的能力。
将他当成了靠老婆发家的软饭男。
楼志宏穷苦人家出身,最恨的便是他人随意践踏他的努力和自尊。即使说那些话的人跟宋家没关系,但他对宋家的排斥却是根深蒂固。
尤其是,他们将楼野生病的事怪在长子头上后,楼志宏对宋家人的厌恶越来越深。
也是这两年意识到自己确实亏欠幼子,楼志宏重新审视自己当年的做法,有些明白宋家人的护短,便有意缓和两家的关系。
“老爷子不爱听你数落老四,一会儿如果老四也在,你就少开口。”
宋卿竹不忿,什么意思,她一个当妈的还得看儿子的脸色?
“听到没?”
宋卿竹:“……行了,当儿子的够孝顺的话,我说他做什么?”
要不是楼野太气人,她何必跟他吵架?况且,自从他拿两个小的威胁过她后,她真没给楼野一点不痛快。
楼志宏忍了忍,别开脸,懒得再跟她说话。
夫妻俩到了南云巷十八号,一到正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宋家老爷子老太太等着就罢了,隔房的三堂叔也在。并且见他们进门,三堂叔立刻冷哼了一声,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迅速侧过脸。
楼志宏不知怎地,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问道:“爸,妈,今天叫我和卿竹回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跟楼志宏的恭敬疏离相比,宋卿竹就自在多了。
只随意喊道:“爸,妈,三叔,下午好啊。”说完就找了把椅子坐下,还有心思嚷嚷:“妈,楼野呢,怎么没在这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楼野,三个老人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宋老三脾气火爆,抄起手边的瓷盅往宋卿竹脚下砸了过去:“你好意思提小野?”
“啊!!”宋卿竹吓得尖叫一声,被砸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尖声嚷道:“三叔!我哪里惹到你了吗?是楼野又找你们告状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小兔崽子专门欺负他亲妈,你们直说吧,他说什么了,我又哪里对不起他了?”
眼见她越来越歇斯底里,楼志宏黑着脸吼了她:“你能不能冷静点,别一提老四就炸。”
说完宋卿竹,楼志宏又替她道歉:“三叔,卿竹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有些失态了,您莫怪她。如果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们只管说。”
他开口,宋家三外公倒没说什么。
被自己的女人和器重的儿子双双背叛,怎么也算个可怜人。
“大哥,宋卿竹是你和木兰姐的女儿,你们来说。”
听到这话,宋卿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煞白,脑子乱成一团,拼命想到底是什么事才惹得三叔震怒。
楼志宏敏锐地意识到什么。
他看着宋卿竹,眼底的探究和怀疑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宋卿竹脸上。
宋卿竹眼神躲闪,色厉内荏:“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木兰心摇摇头,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一样不成熟,难怪做出这样的丑事。
宋坚听了宋卿竹的话,脸又黑了几分。
他大马金刀坐着,声如洪钟:“行了,今天找你们回来就一件事,宋卿竹已经被我们逐出宋家了,以后两家不必往来。明天我就登报,断绝我和宋卿竹的父女关系。”
宋卿竹:“……”
楼志宏:“……”
宋卿竹大脑一片空白,“断绝父女关系”几个字反复浮现在眼前。
她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坚和木兰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尖叫一声,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木兰心身前,急得语无伦次:“妈,什么意思,爸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逐出宋家,我做错了什么吗?妈,你告诉我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木兰心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卿竹,你做了什么当真一点不知道吗?”
宋卿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但她摇着头,依然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妈,你和爸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楼志宏看见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闹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这里,他意识到宋卿竹做错了事,且错得离谱。
甚至真相会令他后悔,但妻子如此作态,他不能置之不理。
“爸,妈,卿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她的丈夫,不论她做了什么让你们厌烦,我都应该跟她共同承担。”
宋坚虎目圆瞪,胡子抖了抖:“宋卿竹,还不肯老实交代?”
宋卿竹双目含泪:“爸,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登报跟我断绝关系,你考虑过后果吗?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楼家,又会怎么看你们?”
宋坚见她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拿两家名声要挟。
登时冷笑两声:“你如果知道名声要紧,还能干出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说吧,你和你那继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轰”地一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只看见岳父和妻子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楼志宏眼神呆滞,他想,或许是自己听觉出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