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走到强盗头子旁，踩在他如活鱼般乱动的身体上，听着强盗头子的惨叫把长剑拔出。
李昂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眼前血腥的一幕让他的呼吸略微急促。
这是李昂第一次杀人。
从三岁开始，可以说是为了今天这一幕，他足足训练了十一年。杀人，并不比杀魔物要困难，倒不如说要简单的多。说到底剑术是为了应付人而产生的，极少有针对魔物的剑术。
“结束了。”
李昂从地上捡回了飞刀，在强盗头子衣服上擦了擦，放回鞘中。他回头对着马车喊了一句，过了一会，马车夫和医生才走了下来。
“这么快就解决了？”
“大人你可真厉害。”马车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刚才在马车里已经想好了自己二十四种死法了，真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冒险者居然能如此轻松的应对强盗。
不要看这几个村民强盗好像一幅很弱鸡的样子，事实上格雷亚修王国境内80%的强盗都是这个样子的，失去户籍的村民、流浪汉、犯罪者构成了最主要的强盗团体，他们或许没经过什么训练，但几个壮年男子只要手上拿着点长兵器，他们就能很具有威胁。
以一敌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点对李昂来说也不例外。回顾他刚才的战斗，你会发现李昂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强盗们什么反应的时间，主要靠突袭营造出短时间内1v1的局面，以极快速度斩杀敌人，打崩他们的士气。
如果让这些强盗围上来，李昂不一定会输，但也会经历一场极其困难的战斗，需要依靠大量的迂回才能解决敌人。
还是那句话，现实不是游戏，你一剑砍过去敌人会挡，会躲。而在你挥剑的同时你也出现了防御的空窗期，其他拿着粪叉的敌人就可以伺机捅你。
多人和长兵器是自古以来战斗的不二法门。
当然……这些‘常识’只能对一般人生效，对于剑士而言，则应该使用另一种评判标准。
“还算是留了个活口，你要我把他绑了吗？但我不推荐你这么做。”
医生走到李昂旁边，看着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强盗头子，咽了口唾沫问道：
“为什么？”
“首先，我们要去的那个村子里大概率没有治安官发布强盗悬赏，你绑过去也没钱。其次，他快死了。结束他的生命是一种仁慈。”
医生表情复杂道：“……好，听你的，那杀了吧。”
李昂干脆的落下长剑，结束了它的生命。
“帮个忙，把这些尸体扔到路边，顺便搜搜他们口袋里有没有钱币。”
三人将尸体拖到路边，从尸体上搜出了十几个埃摩森铜币，由马车夫和李昂交给医生手上。
医生奇怪道：“搜到了就自己收着行了啊，为什么要给我？”
李昂无语道：“你是第一次雇冒险者吗？这种护送任务，中途缴清的盗匪或是魔物，其受益都是归雇主所有的。如果这几个人没死，绑到目的地后的赏金也是归雇主所有的。”
“这，这样啊。不过无所谓，这些钱就给你了，谢谢你没卖了我。”
没有职业道德的冒险者可能会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抛弃雇主逃离，这些冒险者会被公会注销冒险者身份，并处以一笔极大的罚金。
但即便如此，抛弃雇主的行为还是时有发生。
年轻的医生把这些铜币递给李昂，李昂也没拒绝，随口回了句：“老板大气，老板身体健康。”
随后他将其中一半的铜币分出，递给了马车夫。
“不用给我啊，都是大人您身手高强，关我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迅速的伸手接过了这些铜币。
“不用客气，不是你迅速的预警，他们围上来就麻烦了。我也不会这么轻松。”
分完钱以后，三人一同将倒下的原木推到路边，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向前。
李昂坐在马车上，气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不再那幅病恹恹的样子。就像是那场战斗把他的状态重置了一样。
“蔚蓝啊，你看起来好多了，还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蔚蓝是李昂的冒险者代号，这是他从自己师母身上继承的冒险者代号。
冒险者代号可以说是类似艺名的玩意。‘蔚蓝’这个名字并不是李昂取的，而是他已故的师母继承给他的名字，包括她的冒险者代码也一并继承给了李昂。
“不需要了。”李昂拒绝了雇主的提议。
他能够在战斗中心若止水，保持专注，但是一旦战斗结束，越来越多的记忆便开始在大脑中浮现，让他的认知开始混乱。
即使是现在，周围的环境依然在不断地产生奇妙的变化。这个摇晃的马车时而变成粘稠而肮脏的泥沼，他和雇主被吞没在泥潭之中，微微冒出个头遥遥看向彼此。
时而泥沼消失，活跃而分散的血肉包裹在马车的四周，这些蠕动的血肉从座椅上逐渐蔓延到他和雇主的身上，在他们的耳边呢喃，发出欢快的笑声，将世界染成鲜红。
血肉很快又变成了奇妙的马赛克，又变成绿色带有尖刺的细长树叶，又变成燃烧着的炼狱。这些奇妙的景象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毕竟他能够分清这一切都是虚假，是诱人发狂的入迷。
让他更加困扰的是，这脑中越发清晰的记忆告诉自己，他曾在另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生活过。
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幸福的记忆，自从初中以后，他便一直躺在病床上与病魔抗争。春来秋去，四季轮转，住院、检查、出院、住院……
擦亮的地板，宽敞的房间，一尘不染的病房，无法打开的窗户。
即使从那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孤儿院院长口中得知他将要死去，他也没什么实感，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从心中升起。
好想出去看看。
于是，他……
直到某一个瞬间，镜面平静，太阳稳定，幻象褪去，李昂的神智重新变得清明。
李昂重新看向用疑惑眼神看着自己的雇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