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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死诞,灯塔,还有卡尔的睡眠问题

“……据联合国气象灾害预防组织、异常对策全球统一战线、华国103调查总局、美利坚工团奇术预防部门等多个神秘界权威机构与团体证实:

1999年12月31日23:59时,千禧年来临之际,异常评估等级为【黑】级,被神秘学界命名为【死诞】的极危异常目标,出现于太阳系边陲的奥尔特星云附近。

与此同时,这颗迄今为止人类观测到的最为危险的异常项目,在过去的三年内,正以超乎我们想象的速度按照既定路线移动。且直到2003年6月21日,也就是昨天,那颗天体的行动依然没有出现任何减缓的迹象。

很不幸的是,人类的家园,这蔚蓝色的地球——此刻正处于这颗地狱星的移动路线之上。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据数名对策局高级调查员检验,多位权威测算,我们得到一个更令人沮丧的消息:再过至多三十年,那被命名为【死诞】的异常天体便将沿地月系轨道系统而来,降临于我们的晴空之上。

届时,那颗异常天体周身散发的现实扭曲效应将造成地球陆地板块大范围的崩塌,并在全球范围内造成大规模的【即死效应】现象。

在那个时候,所有留存于地表上的人造器械将会尽数停止运转,神秘仪式将会统统失效,智慧生物也将会全数死亡——而人类,也不外乎如此。

面对此种人类历史上最为绝望的灾难,多名进步人士在此呼吁世界各国,应暂且放缓冲突对立,减少无意义的内部损耗,寻找解决此灾难的办法。各国政府部门应积极交流联合,抵御灾害,共同维护我们的、也是属于全人类的未来......”

出自《【异常对策全球统一战线】在2003年联合国神秘学论坛上的讲话》

......

2017年5月28日,夏。

星期天。

第三联合国际异常气象与神秘学观测站【水银灯塔】,舆洗室内。

哗啦啦……

一条透明的水流从铂金色的龙头中流出,汇聚在白瓷制成的洗手盆中央,在阀门上打起股股无形的旋流。

看着不断环绕的湍流,卡尔竟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放松——当然,前提是得先忽略掉她耳朵边上的那些嘈杂噪音。刀子的割划声,孩童的啼哭声,还有蜂鸣器的打击声。

那些噪声可真是太吵了,吵得她连个好觉都睡不安稳。要不然卡尔也不至于天还没亮就在舆洗室进行洗漱,免得一会儿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好吧,【在过早的时候进行洗漱】似乎已变成了一种习惯,于卡尔而言。

按下龙头旋钮后,卡尔把双手淌进不断落下的银流中,捞起一把子水就往自己的脸上抹。

接着,她拿起挂在门把手上的毛巾,浸湿后以洗碗的力道用力往脸上搓,使湿润绒面与她那冰蓝色的眼珠充分接触。全然不顾那刺痛她眼部黏膜的细小毛绒,还有面部被覆而出现的轻微窒息感。

“......呼。”

水很凉,但没法将卡尔凉醒;毛巾很痒,但刺不开她的心。

卡尔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因为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许多的工作,许多的噪声,还有许多的蜂鸣音和孩童啼叫。

作为一名时常要加班、办公来电总是响个不停的人,卡尔确实是希望通过刺激脸部这种轻微自虐的方式,带走她因失眠过度而产生的疲惫,还有那总是莫名出现的孤寂感。

但事实上,这不可能。如果感到累了,那么就要去好好睡觉,好好休息,而不是通过这种不健康的方式强制唤醒头脑机能,这是无效且危害于身体的。

只是现在,卡尔暂且还无法睡觉,也无法休息。

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其实,卡尔也知道这小小的举动不能使她重新恢复生机,不能让她的头脑算力重新回到巅峰时期,也不能让她平床第而后拔起、日批文件三百篇——但人总是需要一点精神安慰的嘛。

‘我完成洗漱了,所以昨天晚上的熬夜就可以忽略不计,统统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这是大部分睡眠有问题的人在熬夜之后,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打的安慰剂。一般还会与红茶、咖啡或能量饮料组成合体技能【战斗续航】。

现在,卡尔就在给自己的身体打安慰剂,欺骗它不要出任何问题,顺便再祈祷今天不要再有任何有关工作的电话打过来——拜托,今天可是星期天欸。

【星期天不工作】,这可是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铁律之一。不管是常态社会中的白领工人,还是像卡尔这样的神秘学家,统统都要遵守这条无比威严的铁律。

要是有什么人在星期天还要额外工作,那卡尔绝对要好好嘲笑那个大傻瓜: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周末加班的现代奴隶存在啊。

星期六也不行,双休日万岁。

咔哒。

关上水龙头的旋钮,卡尔把右臂手肘部架在水池旁的平台,身体倾斜,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呼……”

卡尔抬起脑袋,瞳孔收缩,紧紧盯住了舆洗室墙壁上挂着的镜子。

从镜面反射进眼角膜中的,则是一位身材成熟,有着白色蓬松长发、冰蓝色眼眸的年轻女性。

高耸鼻梁上的蓝眼睛边带有黑眼圈,刘海上夹有黑色条状发卡;身姿窈窕,还有颇为靓丽的面容,这便是卡尔。年轻没活力,睡眠不足的卡尔。

反正,卡尔觉得眼前这个可怜虫还是挺年轻的,起码还没老到要退休的时候。

所以呢,她现在还有力气站在舆洗室的镜子前整理自己,而不是躺在床上悠闲地看着报纸,骂着那帮整日开会、会后却不肯做半点实事的联合国人员一百遍啊一百遍。

这名一看去老人院将大有作为的女性只是将视线紧紧钉在镜子上,脸上面无表情,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她的嘴角扬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形象地讲,像个死人。

不过,如果按照正常的视角去看待卡尔,那她确实就是个死人。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活人能十七年如一日地忍受噪音的折磨,能清醒地躺在床上度过了六千多个日夜更替,在此之后还能够每天从床上跳起连续工作整整八个小时。

若是有人能做到上述事情,那他们的下场一般只有两种——一是进太平间;二是先进精神病院,然后再进太平间。

可卡尔却是个例外。

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既没有被噪音逼疯,也没有因精神崩溃而死亡。

“我竟然还活着。”

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卡尔颇为感慨地说:“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呼。

把手从洗手盆台面上挪开,双臂抱起,白发女性再次注视着对面的自己,眼神变得无比平静。

“……好困。”

好想就这么躺下,弯着腰把脸埋进水池里,让水流的声音盖过那些该死的噪声、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尖叫。

好困,真的好困。

卡尔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趟完整的好觉了,因为耳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噪声。刀子在切割她的耳膜,嚎叫如轰雷般炸耳,还有精准且冰冷的蜂鸣声。

吵闹,喧嚣,聒噪,搞得卡尔完全睡不了一点好觉,一点都不行。

呃......那些噪声究竟是从何时而来的呢?

不知道。

看着镜像中的自己,卡尔给出了结论——她唯一知道的,只有一开始噪音缠上自己时,卡尔自己的表现。

一开始,在卡尔耳边响起的只是一些突然而来的沙哑哭喊声,耳边噪音突兀却短暂。但初时的卡尔还只是有点紧张,全然不明白她接下来要应对的是什么牛鬼蛇神。

再后来呢,哭喊则是变化成了连续不断的杂音、其中夹杂着刺耳的叫声,瘆人且不断延绵。卡尔还可以记起当时看着镜子,自己脸上那崩溃的表情,和现在的她全然不同。

到了最后呢,连绵的噪音却是演变成了蜂鸣器般的机械打击声。尖锐、高亢、规律且冰冷。

【嘀,嘀,嘀……】

面前放着杯热水,眼帘拉下,突然昏迷。“嘀”得一声,猛地睁开眼,水还是温的。

被无时无刻环绕在大脑深处的噪音打扰,这便是卡尔现在的症状。像有一把刀刺入了前额叶,使得原本还算爱笑的卡尔,变成了如今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过呢,听着盘旋在自己左右的孩啼哭喊,割划纸张的杂音,还有刺骨的蜂鸣声,现在对此早已习惯的卡尔反而觉得岁月静好,一切相安无事。它们终究只是些许杂音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只不过呢,在某些时候,卡尔还是会觉得那些噪音确实是有点烦人,比如说现在。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