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有习羽这样的学生像沙丁鱼一样激起整个池子里学生的激情，消解些学生身上泛着的悬浮的「精英感」。
在游艇上，林屿宁誊抄了习羽的课表和成绩单，过后又仔细研究过了。
但凡是实践和项目成绩都很高，涉及到需要记忆知识点的考试就差点水平，这还是在她课选的一塌糊涂，没有任何规划，还超额选课的情况下做到的。
也难怪，何嘉树这样的绩优生会每个项目都要和她组队，他看到了习羽身上的那股在项目中的韧劲和活力。
林屿宁需要时间捋一捋习羽刚刚讲的话和自己的分析。
以前习羽不明白为什么林屿宁顶着一张白皙的脸却被学生叫做「黑脸教授」。
现下坐在他身旁，习羽算是看明白了，林屿宁不讲话沉思的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脸」，「黑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而是一种状态，恐怖如斯的状态。
习羽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屿宁，林屿宁的样子让她如坐针毡，还不如骂她一顿来的爽快。
林屿宁并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样子要比骂人的样子更让学生们感到恐怖，不过确实是感受到了在他不讲话的时候，一旁的习羽的害怕，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小学生等待老师批评的样子。
有那么一刻，邪恶的念头闪过，林屿宁真的想，不给习羽任何建议，就放任她自由生长，他很想知道那样的话。
习羽会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中成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反正原本也是因为他，习羽才得到了入学的机会。
可最后，林屿宁在教学计划上仅存不多的师德还是遏制住了这种败坏的想法，他可以放任自己实验招到不符合学校传统的学生，但不能拿一个学生的前途去实验，他没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专业方向想好了吗？”
林屿宁开口的很突然。
习羽有些愣神。
“别告诉我，你来找我，连这点基础准备都没有做，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我骂学生从不留颜面的。”
刚刚在思想上结束一场天人交战，维持基本道德后的林屿宁脾气有些没收住，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
话讲出来，没等习羽反应，林屿宁自己就意识到了问题，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
“我总得先知道你喜欢什么，才能按照你喜欢的方向给你建议。”
“至少双专业和辅修专业，你有想过选哪个吧？”
习羽胡乱的揉了揉头发，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学校想让我们自由发展，但这自由是不是太满了点，第一专业就有7个选择，每个专业和教学大纲就有50多页，罗列了几百个课程，除此之外还要选择第二专业，辅修专业和其他学院的课程，还有双学位可以选，我真的看的头都大了，看得时候我就觉得随便选选吧，选错了我也认了。”
林屿宁看习羽越说越激动，脸上笑意昂扬，的确没有学生吐槽过他们如此灵活的课程设置，至少他是没亲耳听过。
看到林屿宁笑的那么开心，习羽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责怪起他来。
“Prof.Lam，你在嘲笑我！”
“其实没那么难，你先告诉我你想走学术道路么，走学术道路要读PhD。”
“我要在刚读大二就考虑这个问题么？”
习羽面露难色。
“我不管，你回去要想清楚，读PhD本硕连读的双学位项目就不用考虑了，直博比较省时间。不读的话就建议选本硕连读的双学位项目，可以最快拿到硕士学位。”
“我为什么要这么快拿到学位？”
很好，林屿宁感觉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又是一个从来没有学生问过的问题，反问她。
“不然呢，你不想快点毕业么？”
“我觉得这一年我过得蛮快乐的，至少比读高中强多了，我有预感毕业之后这种快乐可能会消失。”
林屿宁没想到习羽会有这样的想法，林屿宁看着习羽那副笃定的样子，给她做选课指导真的比坐过山车要刺激多了。
“你自己按照喜好选择，也有长的读法，感兴趣可以选那个和法学院合作的5年的双学位，读完读个2年的研究型硕士，再搭配个3-5年的PhD，保证你至少快乐个10年。”
林屿宁还真的像模像样按照习羽的路子给她建议。
“你没开玩笑吧？”
“是你告诉我你要读很久的，我已经尽力帮你找合适的方法了。”
“那我再好好想想。”
习羽犯怂，林屿宁这话多一分假少一分更假，真诚的恰到好处，以至于习羽难以分辨林屿宁到底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如果你不选择双学位，就按照学院第一专业，第二专业和辅修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你不给我具体建议？”
“你还想要多具体的建议？”
习羽吃瘪，好像清楚了也好像没有，那种感觉就是她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问。
“无非就是社会、心理，政治、经济、法律、新闻，还有一个跨学科解决方案，按照你现有的知识储备，应该可以判断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且即便是选择了专业，专业内的课程自由度也很高，你还有空间在其他院系选择感兴趣的课程。”
林屿宁又耐心的补充解释。
“按照兴趣选？”
“不然呢？”
“这么随意？”
“Dr.HUI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大学[University]，就是把整个宇宙[Universe]摆在学生面前，让学生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来学习。你太功利了，或者你只看中你选择的那个专业，就忽视了来读大学的初衷，也有可能很多学生至始至终也不清楚他们读大学的初衷是什么。”
“那我在这有什么意义。”
习羽小声嘟囔。
“你要干什么都想求个意义，那多半是求不到的。”
林屿宁被习羽搞的心累。
耳朵可真好，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全没落下，习羽腹诽。
“小Tip要不要？”
林屿宁脸上透着不怀好意的笑，他赌习羽肯定不知道。
“什么？”
“李亚普是抢课高手，去找他帮忙，你喜欢的课都能帮你抢上。”
“还有学长做不好的事情吗！”
习羽感叹。
林屿宁叹气，还真是猜对了。
“果然对你来说是个新的Tip，我以为但凡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个抢课大神。”
“你回去列出来你想选的课邮件给我，我看完后会给你建议，然后你就可以找大神帮你抢课了。赶快去读教学大纲和课表！做决定，你的时间不多了。”
林屿宁不放心的叮嘱习羽。
习羽乖顺的点头，眼神里透着坚定，林屿宁突然心情很好，习羽这个样子让他感觉他没有在浪费时间，所有的嘱咐都能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