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入口，可习羽习惯性的没有拒绝，选择了餐碗里最小块的章鱼放进嘴里。
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开始，芥末的辛辣和生章鱼的鲜甜在口中炸开，嚼起来诡异的柔软、嫩滑，一道餐食而已，习羽吃的眉头紧皱。
一旁的林屿宁全看在眼里，倒了一杯橙汁推到习羽手边，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习羽再次伸出的筷子，侧了身子，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在她耳边不痛不痒的留了句话。
“不喜生食，还要逞强。”
“我没有逞强！”
习羽小声辩驳，没拒绝那杯「救命」的橙汁，接了过来，小口喝着。
林屿宁又夹了一块吞拿鱼中腹，沾了酱汁放进嘴里，放下筷子，整个身子向后靠进沙发里，细细品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觉得，在大学里这一年累，还是读高三的时候更累？”
“肯定是大学。”
习羽放下手里的橙汁，转头看向林屿宁，肯定道。
“想知道原因吗？或者你有没有想过过这个问题？”
“没有，我以为就应该如此。”
林屿宁坐直，将习羽面前的餐食推到一边，拿起餐桌上的便签纸和铅笔，将习羽两个学期的课表和成绩誊抄在一起。
习羽虽然不明白林屿宁为什么要在纸上写她的课表和成绩。
但相比那些生食，看林屿宁写字要好得多，林屿宁的英文字体很特别，看起来很潦草，但又规章有序。
在小的课室上课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在阶梯教室里那种可以推动的四块黑板上写满的时候像极了艺术品。
写完，林屿宁在第一学期和第二学期的课表上分圈出了两门课。
习羽还在发呆，林屿宁双指不客气的敲了一下习羽的额头，手上没有收着力气，习羽吃痛又吃瘪，是自己走神在先。
“看出问题了吗？”
林屿宁指着被他圈出来的课程。
习羽不明所以，诚实的摇了摇头。
林屿宁将便签纸推到习羽面前又画了两条线，指着第一学期课表上圈出的两门课。
“虽然这两门课没有强制规定的前序课程，但一入学就选择这两门课对你来说难度超标，当然两门课的成绩也意料之中的差强人意。”
虽然是事实，但被林屿宁当面讲，习羽羞愧到耳根发红。
“还有一个原因，你选的课太多。习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成绩单也说明你负荷不了那么大的学习量。上进心可以有，但要匹配能力。在强者的世界里，你要发挥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去对抗，不要硬对硬。”
话说的很重，但句句在理，这也是林屿宁每次把学生骂的痛哭流涕，但学生却又觉得理亏的原因。
话都是实话，习羽也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但听了林屿宁的话习羽就是觉得很委屈，非常委屈。
她是他招进来的学生，原本以为自己至少是受他的认可的，从林屿宁的话里她听出来了，她的短板、她的问题他看得十分清楚。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那些被林屿宁骂哭的同学的说法。
「我不想哭的，可听他那么讲，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落」。
第一次看到习羽在他眼前哭，把学生骂哭在林屿宁的日常生活中是件很常见的事，他甚至见识过学生各种类型的哭法。
习羽这样的极少，竭尽全力的克制着崩溃的情绪甚至是眼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就那样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像极了被抛弃后又找回家门的小奶狗。
林屿宁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别开眼。
“今天的早餐合不合口味？”
他妥协了，不再用那种惯用的直击灵魂的方法。
习羽愣在那里，茫然的点了点头，搞不明白林屿宁的意思。
“做出符合你口味的早餐比给在场其他人做出符合口味的早餐难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习羽继续摇头。
“别人喜欢或忌口会讲出来，你不会。你不喜欢吃生食，有人将生食递到你面前，你会委屈自己吃，你不会讲出自己的需求，不会求助，不会拒绝。”
林屿宁说的对也不对，习羽在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确实是这样，因为她觉得这些事不重要，她自己可以消化掉。
“我猜，你在选大一的课之前并没有主动咨询过你的导师。Prof.WANG很忙，不会事无巨细的关照每一个学生。”
习羽点了点头，林屿宁猜对了。
“我的建议是，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学会求助，别委屈自己。”
林屿宁轻轻拍了拍习羽的肩膀，安慰她。
“现在我只能帮你找问题，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在选课之前，找我、你导师、甚至Dr.HUI，都可以，你想清楚了，我们才能给你具体的建议。”
“谢谢，Prof.Lam。”
习羽的声音嗡嗡的，还带着一丝哭腔。
“好了，擦擦眼泪，不然大哥看见，要打我了。”
林屿宁拿了餐巾纸递给习羽，破天荒的好心安慰被自己骂哭的学生。
钓鱼佬们饭做的差不多，为了保持食材原有的新鲜，大部分海鲜都做成了生腌或刺身，只有小部分的海鲜用了清蒸或水煮方法烹饪。
“习羽，来尝尝这个生腌小鱿鱼，真的绝，巨鲜。”
何嘉树向习羽极力推荐，鱿鱼是他钓上来的，生腌料汁也是他调的，他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习羽犹豫了片刻。
“我还是吃这些熟的吧，实在是无福享受生食。”
“你早不说，我们做了好多生食，你看你现在可以吃的就这么点了。”
何嘉树顺带帮习羽把她面前的生海鲜和熟海鲜换了位置。
习羽看了眼林屿宁，林屿宁没看她，但嘴角带着笑意，很舒坦，习羽想。
海钓最惬意的时光大约就是这样的时候，餐后大家散落在游艇各处，什么也不干，就这样消磨时光。
Carla很有意思，当着Laura的面和习羽八卦Laura。
Laura就半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假寐，丝毫不在意，隔一会就抿一小口手里酒壶里的伏特加，感觉她那酒壶里的酒永远喝不完。
讲到那套刀具，习羽很是好奇，但好奇的却不是刀具本身，破天荒的主动问Laura。
“船长，你为什么会花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去买这么一套刀具？”
“为什么不呢？”
Laura煞有介事的看向习羽。
习羽语塞，她回答不出来。
林岛安在一旁调侃起Laura。
“她年薪是Feynman的好几倍，又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和金钱。”
他们学校授薪向来高得离谱，年薪是林屿宁的好几倍，习羽有些震惊船长的收入，但更好奇她的生活方式，可却不太好意思再去窥探Laura的隐私。
“谁说我孤家寡人，阿福算我个儿子，我还有Jack，我女儿。”
Laura少见的和林岛安呛声。
习羽更加好奇了。
“为什么是半个儿子？”
“我不养他，他不养我，他是孤儿，我走哪带他到哪，我死在海上他帮忙把我丢进海里喂鱼，我死在陆地上，他帮忙把我骨灰撒到海里。”
Laura难得解释自己那么多。
怪不得Carla崇拜Laura崇拜的要死，她真是一个迷人的女人，年龄是时间给她的馈赠，放肆的洒脱，习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