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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孙权跨江破黄祖

却说孙权自从建安五年孙策去世后,占据江东地区,曹操上表推荐他为讨虏将军,他继承了父兄的基业,广泛招揽贤才,重用谋士,在吴会开设宾馆,由顾雍、张纮负责接待各方宾客。连续多年来,他们相互推荐,于是得到了几十人:其中一个是彭城人,姓严,名畯,字曼才。一个是会稽山阴人,姓阚,名泽,字德润。一个是沛县竹邑人,姓薛,名综,字敬文。一个是汝阳南顿人,姓程,名秉,字德枢。一个是吴郡吴人,姓朱,名桓,字休穆。一个是吴郡吴人,姓陆,名绩,字公纪。一个是吴郡吴人,姓张,名温,字惠恕。一个是会稽乌伤人,姓骆,名统,字公绪。一个是吴郡乌程人,姓吾,名粲,字孔休。一个是襄阳人,姓庞,名统,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这些人都在江东,孙权对他们非常敬重礼待。后来在舌战群儒时会用到他们。又得到了几位有智谋的将领:一个是汝阳富陂人,姓吕,名蒙,字子明。一个是吴郡吴人,姓陆,名逊,字伯言。一个是琅琊莒人,姓徐,名盛,字文向。一个是东郡发干人,姓潘,名璋,字文珪。一个是庐江安丰人,姓丁,名奉,字承渊。这几位文臣武将,共同辅佐孙权,因此江东的人才,被天下人称赞。

当时是建安七年,曹操击败袁绍后,派遣使者前往江东,命令孙权让他的儿子入朝为官,跟随皇帝车驾。孙权犹豫不决,带领周瑜等人到吴夫人面前商议讨论。张昭说:“如果派遣儿子去许昌,这是曹操控制诸侯的手段。如果留下做人质,一切听从曹操的差遣。如果不让儿子去,恐怕曹操会兴兵攻打江东,形势必然危急。”周瑜说:“不是这样。昔日楚国最初被封在荆山旁边,不满百里的土地,后代子孙贤能,开拓疆土,在郢建立根基,于是占据荆阳,一直到南海,传承帝业延续国祚,长达九百多年。如今将军继承父兄留下的基业,兼有六郡的民众,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将士们听从命令;可以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们不想动乱;乘船扬帆,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达,士兵风气刚猛勇敢,所向无敌,有什么逼迫我们的,却要送去人质呢?人质一旦送去,就不得不与曹氏相呼应;与他们相呼应,那么他们的命令召唤就不得不前往。这样,就会被别人控制。最多不过得到一个侯的印绶,十几个仆从,几辆车,几匹马,这怎么能和南面称王称帝相提并论呢?不如不送人质,慢慢观察局势变化。如果曹氏率领正义之兵来匡正天下,将军再侍奉他也不晚。如果他图谋暴乱,战争就像火一样,不加以控制就会自己焚烧。将军施展谋略抗衡其威势,等待上天的旨意,何必送去人质呢!”孙权的母亲说:“公瑾的话是对的。公瑾和孙策同年,只小一个月而已,我把他当作儿子看待。你要像对待兄长一样对待他,不要送儿子做人质。”从此,曹操有了南下的意图。但正在北方讨伐贼人,没有空闲南下。

当时是建安八年十一月,孙权带领军队准备船只,向西征伐黄祖,在大江之中交战。黄祖的军队大败。孙权手下的骁骑将军凌操,驾驶轻舟率先前进,杀入夏口,被甘宁一箭射死。凌操的儿子凌统,当时十五岁,奋力抢救父亲的尸首后返回。孙权看到天气形势不利,于是收兵回到东吴。

建安九年十二月,孙权的弟弟孙翊担任丹阳太守,他为人性情急躁,醉酒后鞭笞士卒。有丹阳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两人,一直有杀孙翊的心思,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孙翊性格刚猛好勇,出入常常带着刀剑。妫览趁着吴王孙权出去讨伐山贼,就和孙翊的随从边洪商议,谋划杀死孙翊。那时各位将领县令,都在丹阳集会,设宴招待他们。孙翊的妻子徐氏极其聪明,容貌美丽,还擅长占卜。这一天,徐氏占卜卦象显示大凶,不能接待客人。孙翊不听,还是与众人大规模集会。到晚上宴席散去,孙翊徒手送客,边洪带着刀跟到门外,拔刀砍死了孙翊。妫览、戴员两人抓住边洪,公开处决了他的罪行,在集市上碎尸。两人趁机将孙翊的家产、侍妾各自瓜分。妫览见到徐氏的美貌,就提着刀进入内室说:“我已经为你丈夫报仇了,你应当跟随我,不跟随我就死。”徐氏说:“丈夫刚死我还舍不得。你可以等到月底,设祭祀,那时除去对我丈夫的孝服,再成亲也不迟。”妫览答应了。徐氏暗中叫来心腹旧将孙高、傅婴两人进入府中,哭着告诉他们说:“先夫在世的时候,常常说你们二位忠义,所以不避讳羞耻,当面告诉你们。妫览、戴员两位将领谋杀了我丈夫,却只把罪行归到边洪身上,他们把家产等物品都已经分走了。妫览又想霸占我,我已经假意答应,来安定他的心。想要你们一方面派人去禀报吴王,另一方面设计来除掉这两个贼人。希望二位将军看在我丈夫的面上,洗雪这个耻辱仇恨。特别来哀求你们!”说完,再次下拜。孙高、傅婴听了,流着眼泪回答说:“我们从前感激府君的恩遇,没有立即去死难的原因,是觉得死了也没有用处;想要思考计谋,计谋还没有想好,不敢禀告夫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我们日夜所怀抱的想法。愿意为府君报仇啊!”徐氏于是让孙高、傅婴两位将领,带领二十多个心腹猛士一起完成这件事。孙高、傅婴先派人禀报孙权。到了月底,孙高、傅婴两位将领先埋伏藏在帷幕之中,徐氏在堂上哭泣祭祀。除去孝服完毕,就在静室里薰香沐浴,浓妆艳抹,谈笑自如。妫览派人去看,回报说非常高兴。徐氏让人把妫览接入,请妫览上座,设宴席喝酒,说想要成亲。妫览喝到半醉,徐氏又邀请到密室拜见他。才刚一拜,徐氏说:“孙高、傅婴两位将军在哪里?”两位将军持刀跃出,妫览措手不及,被杀死在地上。接着邀请戴员赴宴。戴员进入内室,还没到厅堂,早就被两位将军捉住并杀死了。徐氏于是又穿上孝衣,就将妫览、戴员的首级祭祀在丈夫的灵位前,不停地哭哀。吴王孙权亲自带领军马日夜赶到丹阳,看到徐氏已经将妫览、戴员两个贼人的家小灭门杀光,余党一个不留,于是封孙高、傅婴为牙门将,让他们守卫丹阳;其余的人都赐予金帛,优待他们的家族;接弟媳徐氏回家养老。江东的人不论老少,都称赞徐氏的品德。后来史官有诗赞曰:

义节俱全守此身,报冤斩贼诈相亲。

三分多少英雄辈,不及东吴一妇人!

东吴各地的山贼,都全部被平定了。在大江之中,有七千多只战船,孙权任命周瑜为大都督,镇守江东的水军和陆军。建安十二年冬季十月,孙权的母亲吴夫人病情危急,孙权进去问候,吴夫人叫周瑜、张昭两个人进来。夫人说:“我本来是吴地人,年幼时父母就去世了,和弟弟吴景迁徙居住到钱塘,许配嫁给孙坚,生下四个儿子。以前生长子孙策的时候,我梦见月亮进入怀中;后来生次子孙权,又梦见太阳进入怀中。让人占卜,说梦见日月进入怀中,是非常显贵的。不幸的是孙策早早就去世了,现在已经把江东的基业全部交给孙权了。希望你们能够扶持我的儿子,我死了也不忧虑了!现在病情危急,嘱托身后之事,希望子布、公瑾早晚教导孙权,不要让我的儿子有闪失!江夏的黄祖和我们有累世的冤仇,不能不报仇。好好守护江东,来成就万无一失的计策。”又嘱咐孙权说:“你对待子布、公瑾要像对待老师一样,千万不可怠慢。我的妹妹在堂上,就如同我一样,应该恭敬对待。你的妹妹也应当好好抚养,可以选择好的女婿把她嫁出去。你如果不听我的话,到了九泉之下,就不要相见了!”说完,就去世了。准备了很好的棺材、寿衣和衾被,严格地进行祭祀,众人都悲哀哭泣,把她安葬在孙坚的旁边高陵。

到了建安十三年春天,天气暖和,孙权、张昭、周瑜商议,要去黄祖那里报仇。张昭说:“现在还在为母亲守丧,还没满一年,不可以出兵。”周瑜说:“报仇雪恨,为什么要等满一年呢?”孙权犹豫不决。平北都尉、兼任广德长的吕蒙进来拜见,孙权说:“子明来了,一定是有事情。”吕蒙说:“我把守龙湫水口的时候,忽然看见江夏有一条船靠岸,看了一下,有十几个人马,是黄祖手下的猛将。我问他,那猛将说:‘我姓甘,名宁,字兴霸,是巴郡临江人。’他很通晓诗书史籍。甘宁做小吏的时候,被推举为计掾,却被蜀郡丞刁难,就弃官回家了。他年轻的时候很有力气,喜欢行侠仗义,召集那些轻薄的年轻人,做他们的首领,聚集众人跟随着他,拿着弓弩,身披重甲,腰上系着铜铃,在江湖上纵横闯荡。人们听到铃声响,都纷纷躲避。于是就聚集了八百多个年轻强壮、英勇威武的人做事,在江中来来往往,劫掠那些到任的官吏。还用西川锦做船帆帷幕,身边的人都穿着锦绣,当时人们都称他为‘锦帆贼’。他所到之处,如果不接待他,他就放火杀人;如果和他交好,他就发誓不伤害对方。后来他后悔以前的过错,改过自新,带领众人去投靠刘表。看到刘表的形势,知道最终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实在担心有朝一日会土崩瓦解,并且会遭受灾祸,就想要投靠东吴,却被黄祖在夏口阻挡军队不能过来,就滞留在这里。黄祖对待他很刻薄。后来将军您打败黄祖的时候,黄祖已经大败,却靠甘宁的力量救了他。黄祖回到夏口,对待甘宁还是像以前一样。他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年,有黄祖手下的都督苏飞,多次推荐甘宁。黄祖说:‘甘宁是抢劫江上的贼人,不能重用。’因此甘宁很仇恨黄祖。苏飞知道他的心意,就置办酒席邀请甘宁到家里,用丰厚的礼节对待他,说:‘我推荐你好几次了,无奈主将不能任用你。时光飞逝,人生能有多少时间,你应该自己长远打算,希望能遇到知己。’甘宁说:‘我虽然有这个志向,但是没有办法。’苏飞说:‘我担保你做邾县县长,作为离开的办法,到时候再想办法转投东吴。’甘宁因此得以通过夏口,想要投靠江东,实在担心孙权记恨而不留下他。我说主公求贤如渴,怎么会记得旧仇呢?况且各自为自己的主公效力,又有什么可恨的呢?于是折断箭头发誓来担保他。甘宁就召集了几百人,渡过长江来投靠主公您,请求主公您裁决。”孙权非常高兴地说:“我得到兴霸的到来,要打败黄祖一定行了!”于是命令吕蒙带领甘宁进来拜见。参拜完毕,孙权说:“我得到兴霸,非常称心如意,哪里有记恨的道理呢?你不要疑虑。希望你能制定打败黄祖的计策。”甘宁说:“现在汉朝的国运日益危急,曹操更加骄傲,最终一定会篡位盗窃。南荆这个地方,有山川的便利,江河流畅通,确实是国家西边的形势所在。我已经看到刘表既没有长远的考虑,他的儿子又很平庸,不是能够继承家业传,最应该尽早谋划这件事,不能落在曹操后面;如果迟缓了,那么曹操必定会谋取它了。谋取的计策,应当先攻取黄祖。黄祖如今年老,昏聩年迈得很厉害;财物粮食都缺乏,身边的人欺骗愚弄他;一心追求财货利益,侵犯索求官吏士兵,官吏士兵心中怨恨;舟船作战器具,都停顿废弃不加以修理;对农耕懈怠,军队没有法度和队列。主公您现在前往,那形势必定能攻破他。一旦攻破黄祖的军队,击鼓行进向西,向西占据楚关,大的形势就会更加广阔,就可以逐步图谋巴、蜀了。”孙权听了说:“这真是金玉良言啊!”就命令周瑜率领军队,安排战船,进攻黄祖。张昭说:“不可以。现在看到吴国国内空虚,如果真的出兵,恐怕一定会有动乱。”甘宁应声说:“国家把萧何那样的重任托付给您,您居守却担忧动乱,凭什么仰慕古人呢?”孙权举起酒杯劝甘宁说:“兴霸今年进行讨伐就像这杯酒一样,一定交给你,你只要努力建立策略。如果一定能攻克黄祖,那就是你的功劳,何必怀疑张长史的话呢?”于是任命周瑜为大都督,统领水陆军兵;吕蒙为前部先锋;董袭、甘宁为副将;孙权自己率领军队作为后援,起兵十万,来攻打黄祖。

早就有暗探得知消息,报到江厦。黄祖慌忙召集众人商议,让苏飞担任主将,陈就、邓龙为先锋,发动所有江夏的兵力来迎战。陈就、邓龙各自率领一队艨艟战船,堵住沔口这个地方,其余的小船都停在港湾内,艨艟战船上各自设置了一千多张强弓硬弩,并且用大绳索系在水面上固定。东吴的军队到达,数百只小船敲着鼓前进,艨艟战船上鼓声响起,弓弩一起发射,东吴的士兵不敢前进。大约后退了几里水面,甘宁对董袭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容许不前进!”挑选了一百多只小船,每只船上有五十名军士;二十人划船;三十人各自身披全副铠甲,手持钢刀在前面,不躲避箭矢和石块,一直到艨艟战船旁边,砍断大绳索,艨艟战船于是就横过来了。甘宁飞身上了艨艟战船,砍死了邓龙。陈就舍弃战船逃走。吕蒙看见,跳下小船,自己举起橹桨,直接冲入船队。甘宁、董袭两位将军放火烧船。有剩下的艨艟战船,四散逃走。陈就急忙想要上岸,吕蒙拼命赶到跟前,一刀从胸口将他砍倒。苏飞在岸上率领军队来迎接。东吴的诸位将领各自想要争功,一起上岸,那气势不可抵挡。黄祖的军队大败。苏飞慌忙逃走,正好遇到东吴的大将,姓潘,名璋,字文珪,单人匹马到来。刚一交手,就把苏飞夹在马上,直接带到船中,来见孙权。孙权愤怒地看着他说:“你们害死了我的父兄,就是万剐也太轻了!”命令左右用囚车装着他:“等我活捉黄祖,一起回江东到坟上祭祀也不迟。”先下令监禁苏飞,就催促三军不分昼夜,攻打夏口,活捉黄祖。诸位将领接到命令,全力向前。不知道黄祖的性命会怎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