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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王冀2

王翼一边不慌不忙的摇动木杯,一边笑着对辅琳说道:“侯爷,要不您吩咐一下,不准小人摇出哪几个彩来?”辅琳狠狠瞪了他一眼。王翼继续道:“卢彩、塞彩、秃彩肯定不行,会直接打马;白彩似乎也不行,万一要再摇出个枭彩,也能打马……”辅琳不由怒道:“你掷还是不掷?”王翼笑答一声:“侯爷急了?这便掷给您看!”一抖手五根玄白木飞出木杯,落于枰上。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五木全黑的卢彩!“好!……”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此时掷出卢彩,不唯是最贵之彩,更要命的是直接对辅琳唯一的白马形成打马,一举改变场上胜负局势。辅琳额头青筋乱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枰上五根玄白木,又抓过木杯翻来覆去查看。王翼兴奋得摇头晃脑,尖声笑道:“侯爷不急,好生问问这木杯为何突然不听话了?”伸手将自己最后一颗青马拿到白马位置上,又帮辅琳将白马拿到起点。

半晌,辅琳才不情愿的将木杯还给王翼。王翼放回玄白木,摇了两下便即掷出,这回又是一个犊彩。他将第一颗青马向前移动十步,然后又掷;竟然又是一个白彩,王翼高喊一声“吾去也!”,便将第一颗青马移入终点;之后又连续掷得两个贵彩,又将第二颗青马送入终点,只留一颗青马在终点附近,另一颗被打的青马则在起点处纹丝不动。辅琳不满道:“怎地又不摆阵了?”王冀道:“都入关了,还摆什么阵?”

如此自然是便宜了石福。石福最后一颗黑马在离终点四十七步处,前面只有一颗青马距离十八步,被打马风险极大降低。石福似乎也已看到取胜希望,两眼放光,偷瞄一眼棋枰一角堆成小山的筹码,用微微颤抖的手捧起了木杯。反复摇动几次之后,玄白木落地,是一犊彩,黑马前进十步;再掷一次,竟又得一犊彩,人群一阵欢呼,黑马再次前进十步,来到青马之前两步;再掷便只得一枭彩,人群一阵惋惜之声,黑马再次前进两步,在青马之前四步,距离终点二十五步。

辅琳脸色铁青,他缓缓捧起木杯,也不再默念咒语,只是无力摇动几下便掷出玄白木。玄白木也用无力回报他,只得一塞彩,虽能前进十一步,却不能再摇。辅琳抓起起点处白马狠狠敦在棋枰上,对王翼咬牙道:“你不把这黑马打回来,老子跟你没完!”王翼呲牙一笑道:“好,遵侯爷吩咐!”捧起木杯摇动,口中不停念叨:“不要卢,不要雉,不要犊,也不要白;不要开,不要塞,不要塔,也不要枭……”见他如此一长串词在口中流水般念叨,围观众人纷纷掩嘴偷笑。最后王翼大吼一声“就要秃!”,抖手掷出玄白木。众人目光齐齐射来,却是一白彩,一时有人叹息,有人喝彩。王翼手指终点附近青马对辅琳笑道:“侯爷放心,我肯定不动它!”伸手将起点处青马向前八步。再次捧起木杯,一边摇晃,一边重复前面词语。辅琳心烦意乱,有心让他闭嘴快掷,又害怕即将到来的结果,只好闭上眼任由他表演。随着王翼又是一声大吼:“就要秃!”,辅琳猛的睁开眼睛,向棋枰上看去,却是一枭彩。一步之差,未能打马!辅琳懊恼至极,双手抱头将脸伏在了棋枰上。王翼默默伸手将终点附近青马前移三步,紧跟在石松黑马之后停下。

最后的关键时刻到来,全场鸦雀无声,一百多双眼睛都盯向石福手中木杯。石福呼吸粗重,满头大汗,或许是觉得手上汗太多,便放下木杯,将手在衣襟上擦了几下;又颤抖着手吃力的捧起木杯,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艰难摇晃木杯几次之后,玄白木落地,赫然竟是一个“雉”彩,全场立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黑马向前十四步,距离终点便只有十一步了。众人都瞪圆双眼,攥紧手心,静待生平所见最大赌局水落石出。石福不再犹豫,快速的将玄白木放回木杯,用力摇晃三下,“哐当”一声向棋枰甩出。众人一齐看去,二白二牛一鸡,“开”彩!黑马直达终点,胜负已定!全场观众爆发出疯狂的吼叫声。石福将手中木杯高高抛起,一纵身跳上板凳,高举双拳连声怪叫。

辅琳怒火冲天,一手猛拍棋枰,一手指着王翼斥道:“都怪你摆什么四马连环,为什么打我的马一打一个准,紧要关头却打不了他的马?”王翼哭丧着脸,委屈道:“侯爷,我的四马连环可是您老人家破的,破了就不灵了!”辅琳一时语塞,有心赖账却找不着理由,想要翻脸又不敢,对面两人也都是有靠山的人,便只好一甩袖子,带着几名随从恨恨而去。

从玉堂春出来,石福主动钻上王翼的车,王翼连声招呼,向里挪动屁股给石松让出一大片位置。石福脸上仍然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一拱手道:“今日让我如何感谢王公子呢?”王翼摆手道:“石兄说哪里话,这都是石兄手段高明,小弟输得心服口服,那辅侯爷好像也输得无话可说吧?”说完不由“扑哧”一声笑了。石福一拍王翼大腿,兴奋不已道:“这辅琳不知道赢了我多少钱,今日真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痛快!痛快!还得感谢兄弟!”说着又一拱手。王翼笑道:“石兄客气!”石福道:“不是客气,老哥心里明白。这样吧,老哥把兄弟那三十万还给你!”说着便伸手向怀里掏银票。王翼连忙拉住他的手,正色道:“千万不可!石兄要这样做,那还真就赢得不明不白了。”石福一愣,尴尬笑道:“那……兄弟说得也有理,只是老哥……这……”王翼亲热的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哥能认我这小兄弟就行,钱财就是狗屁,小弟不在乎!”石福挑起大拇指赞道:“兄弟少年豪杰,老哥佩服!我你这兄弟我认下了!”王翼高声道:“好,大哥!那我们找地方喝几杯去?”石福连声称好。

马车一直向南奔驰,半个时辰后,便已进入终南山。道路两旁古树参天,凉风习习,顿觉与正处闷热秋老虎之中的的长安城是两个世界。不多时,车在一片竹林前停下,王翼请石福下车,沿林间一条小径向里步行。石松抬头观看,见竹林两边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竹林正处于两山之间的山谷口。二人向里走了三十几步,便见一堵青色石墙封住路口。墙不甚高,掩映于竹林丛中,从外面路上是绝计看不到的。石墙一角有一小木门已经打开,门上却无任何牌匾标识。门口站着两名青衣仆人,见二人来到立即躬身施礼,引入门内。

进门顿觉凉风扑面,似乎还夹杂着点点水珠,原来迎面便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水面。水面约有三、四丈见方,对面一条瀑布飞流而下,当是山上泉水流注于此而积成水潭。潭的东边山腰上悬空挂着一座木桥,是在石壁上一排排钻孔,然后横插入碗口粗的木头,再以此为基,向上搭建桥面和栏杆。桥宽五尺,长十几丈,不知耗费人工物料凡几。石福走在桥上,凭水临风,不由叹道:“早听人说终南别业,人间仙境,没想到兄弟家就有!”王翼笑道:“嗨,这地方就适合大哥这样的风雅人,我平时只喜欢赌钱喝酒,今天不是陪大哥我也不来这。”石福“呸”了一口,笑道:“我算什么风雅人?大字不识一斗,翻开千字文,都他娘的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二人哈哈大笑。

走过木桥,潭水收窄而为溪流,溪流旁边是一条依山势开凿的石道。溪流潺潺而下,石道蜿蜒而上;溪流忽急忽缓,忽狭忽阔,石道亦随之忽平忽陡,忽宽忽窄。有一处石道竟是随着水路穿山而过,狭窄仅容一人,穿过幽暗的石洞,不禁令人有恍如隔世之感。石松叹道:“家兄曾给我讲过桃花源的故事,莫不就是说的这里?”王翼笑道:“那倒要请令兄来这里看看。”二人边说笑边爬山,不由连连喘息,身有微汗。好在山中空气清新怡人,石道两旁奇花异草鲜艳悦目,故而不觉得疲累,反倒令人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