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辰怀疑自己听错了。
卖了？
——什么叫做卖了！？
“等，等一下！”顾安辰激动大喊。“什么叫做我爸把我卖给你了？我可连我爸的面都没见过！”
府主听罢，摇了摇头。
“啧啧啧，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一改之前的平淡，这府主在顾安辰惊诧的表情下甚至露出了一副享受。
“臭小子，你难道以为本座的星回府是尔等凡人想进就能进的？若不是你爹把命卖给了我，你可是一根寒毛都别想靠近这里。”
“你……”顾安辰急得一时气不打一出来。
这个府主的表情，看上去完全就像是抓人到手的诈骗头子。
“你当我想待在这鬼地方？你刚刚自己说的，我在你这个屋子外面落了水，是你边上这个家伙自己把我捞上来的！”
顾安辰边说，边指着珠帘旁手拿卷轴的默察者，但指到的一刻还是有些寒毛倒立，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阵。
“你在这边无凭无据说一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诌！”顾安辰撇了撇嘴。
——好歹也是混迹互联网多年，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给骗住了！？
“你说你是个什么什么府主，我凭什么就要信你？那我还能说我是清汤大老爷呢，你别想唬住我！”
顾安辰在地上一阵叫嚷，可宝座上的府主却像是早已料到。只见他又朝着帘外的默察者一个摆手，帘外人随即心领神会。
默察者立刻从腰间再次掏出另一幅卷轴，纵身一跃便来到顾安辰面前。一把将赖在地上的顾安辰扯着领子拽了起来。
“你可看清楚了。你爹顾守章在二十年前与我们家大人约法三章，签了血契。你顾家一生一脉，你爹白纸黑字可全都写清了。”
凶神恶煞的默察者哪顾得着顾安辰喊疼，绑缚着纱布的大手抓着安辰的脑袋硬生生往卷轴上摁去。
“你爹交了心头血、签了八荒铃，我们府主只要摇铃，往后你顾家人必须随叫随到！”
面具下的女声冷冽恐怖，似乎所有的话语都没有情绪的起伏。
顾安辰被吓得不轻。边缘微微泛黄的纸上原本写满看不懂的奇异文字，但在默察者挥手间便转成一行行黑墨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承诺与条件。
而在卷轴的最左侧下面，则签着一个潦草的毛笔字。虽看上去像是不会用毛笔的人写下的一串笔锋不一的涂鸦，但依稀还能辨认得出“顾守章”三个大字。
除此之外，在名字旁还留着一枚鲜红的拇指压纹。签字画押，一项不少。
顾安辰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可喉咙里却不知是被施了法还是真的被唬住了，突然像是梗住一般，不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哎呀，安辰小兄弟！你也别太紧张。”宝座上的府主见顾安辰不说话了，立马改为了怀柔话术。
“你这么激动，本座也可以理解。一个凡人初次来了这神仙洞府，又不知来龙去脉，害怕也是正常的——说吧，你有何担忧的地方，本座可看看能否为你解答一二。”
府主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但顾安辰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府主现在说这话确实打到安辰的心坎里。他是真的在害怕。
一觉醒来就被带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奇怪的人不说，还被告知被卖了。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一连环的怪事，实在是无法接受。
“……”顾安辰犹豫了一阵，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我…我不明白。”
“我爸为什么会和你签这种东西？”
这么问确实没错。顾安辰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传说中奇怪又疯癫的老爸，但从其他人口中也多少了解到一些老爸曾经没疯时的事情。
比如说，老爸过去四处经商的故事、随着自己长大后父子二人逐渐相似的长相。
还有相似的见钱眼开。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真真切切能够得到的好处，他实在是不相信他那素未谋面又爱钱如命的商人老爸会签这卖命的契约。
除非这府主能提出什么真真切切的好处。
那种大到能够让他愿意用命来换的好处。
“因为据我所知，我爸他，他生前是个很看重好处的商人。”顾安辰说道。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给我爸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顾安辰说罢，未曾想这府主竟直接笑出了声来。
“不错，不错。一问就提到点上，你倒是个聪明的。看来顾守章那蠢货唯一干的一件聪明事，就是没让你遗传和他一样的愚蠢。”
府主笑罢，再次回到了那番严肃的语气，高高在上地看向地上坐着的顾安辰。
“小子，我星回府的规矩——所有能够进入此地之人，本座都能够为之实现一个毕生最大的愿望。”
“愿望？”顾安辰的眼睛亮了亮。
“你可要知道，本座这星回府开张八百余年，向来只有带着如生命般重要执念的魂魄才能进入这里。”府主说道。
“不过这群人素来都是本身就拥有着法力的三界之士。他们大多是有着要报的仇恨、要夺取的重要之物、亦或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守护之人，所以才会带着如自我生命般重要的唯一执念。”
说罢，府主还不忘感叹一句。
“可惜啊！三界之内就属你们凡尘之人欲望混杂，远不如仙神妖魔那般纯粹。你爹可是凡人里进这府邸的头一份。”
顾安辰低头沉思一阵。
他大概明白这星回府府主的意思了。三界的神仙也好、妖怪也罢，只要带着足够大的愿望就会来到这里，寻找这个府主来助力他们达成愿望。
而这个府主愿意为他们达成心愿的筹码，则是签下这所谓的血契，要这群人为星回府所用。
用生命换取和生命等同价值的愿望，这确实不亏。
——但是对于老爸来说，能够让他献出生命的重要执念是什么？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在心中作祟，顾安辰本还想再开口问出，可内心一番挣扎着却依旧还是缩了回去。
“……我明白了，谢谢。”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顾安辰最后还是仅仅憋出一句结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