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中秋,所以方叔等人都下山回家去了,覃风本想着到时只剩自己,就轻松自在多了,谁知赵无陵居然留了下来,不仅留了下来,还指名道姓地让他陪着抄写佛经。
可他的右臂受了伤,难以提笔。
于是,他想到了那日哄骗方叔的借口,如法炮制,捂着肚子做痛苦状。
“怎么了?”
赵无陵缓缓落笔,并不瞧他。
他哎哟哎哟地喊着,悄然往外面挪,嘴上说着:“我突然觉得肚子疼,抱歉了小侯爷,人有三急等不得,我先去方便方便。”
“去吧。”
“多谢,多谢。”
生怕赵无陵反悔似的,出了门,拔腿就跑,像只兔子一样颠颠地溜了。
暂停笔,余光觑向跑远的背影,薄唇浅浅勾起。
“嗯,小伤。”
不待他反应,身后倏然出现一人,捂住他的口唇将他往后揽,手掌有些粗糙,硌得他的鼻尖和唇生疼,心脏猛地一跳,他欲还手,却听见低沉的笑意在耳畔响起。
楼渊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说:“这是柔然的止血止疼药,来,我给你涂上。”
“以前你受伤的时候,是我日日给你上的药,你我住过一间屋子,还睡过一张榻,如今你倒翻脸不认人了,上个药而已,你怎的变得如此扭扭捏捏,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性子。”
覃风垂目,为难地拧起眉头,血浸透了纱布,染红了外袍。
“怎么会在这里?”
“不用了,下山的路没有烛灯,趁天还没黑透,你快些回去……”
楼渊见状,一把将草夺走,放进自己嘴里,然后也不顾形象地坐在他身边。
“月有阴晴圆缺,人间还有春夏秋冬四季变换,我怎么就不能换个性子了?”
“一般。”
覃风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然想到他对赵无陵撒谎说肚子不舒服去方便,然后就是一去不回。
“你这点不足挂齿的小仇,我压根不放在眼里,痛苦的事情太多了,至少,你还会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着急般地扒开他的衣裳,覃风伸手制止,有些吃力地拒绝道:“不用了,我没事,回去再处理也一样。”
结果发现他出来偷懒,赵无陵肯定很是恼怒,这阴鸷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楼渊,我还有事,必须要走了,我就不送你了,告辞。”
忍着头昏脑涨的不适感,覃风噔噔噔跑到赵无陵跟前,比他低了一个阶梯,仰头看向他,不忘抬起血淋淋的右胳膊。
他握着匕首打量,疑惑地小声嘟囔。
话刚说完,他便觉脑袋晕沉沉的,身子不受控地往后倒去,楼渊眼疾手快,将他捞进怀里。
赵无陵站在石阶上,面色阴沉地盯着二人,周遭的气息凌冽得可怕。
想到石头上放匕首试探的事情,覃风无奈失笑,便就由着他扶着了。
楼渊低声喃语,放药的动作轻缓了不少。
楼渊喉中苦涩,久久说不出话,动作麻利地扯下里衣的布料,仔细包扎了伤口。
回去是不可能的,覃风跑到林子里睡大觉,这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刚上树就沉沉睡去,醒来时太阳已偏向西去,跃下树慢悠悠地走回寺里。
提起静安师太,覃风就乖巧地点头:“是该回去了。”
望着他油嘴滑舌又谄媚的模样,赵无陵的眉心突突地跳。
楼渊这厮力气可真大,这个样子回去,要是被静安师太看见,又要担心了。
楼渊舒然一笑,哑声道:“好。”
“回去吧,静安师太该担心了。”
他踉踉跄跄往回走,楼渊追了上来,直接将他揽进怀里,不容拒绝道:“你步子虚浮,压根就走不稳,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紧抿着唇,唇齿间闷哼出声:“楼渊,你这药……怎么……这么……烈?”
“这样上药方便些。”
从楼渊怀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中秋,一早与静安师太说好了,晚膳后一起去看看静姝姑姑。
楼渊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好像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又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抓住过。
快到尘相寺时,他突然看见前面的石头上有个眼熟的东西。
“你这是……”
“你快点,我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