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回头，看见钟秀英的男人王富贵凶神恶煞的从屋里出来。 以此同时，附近几户人家也都被钟秀英刚才杀猪般的那一嗓子给嚎出来看热闹了。 见钟秀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富贵率先喝道：“苏青，你把我家秀英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着？” 苏青一脸无辜，有气无力道：“她一看见我就硬要往我身上扑，还嚷嚷着我要杀她，唉，我都几天没吃饭了，哪有力气动她一根汗毛呀！” “那她怎么躺地上了？” “这你就得请个大夫帮她好好瞧瞧了，我见她倒地的时候手脚不停的抽抽，别搞不好是发羊癫疯！” 苏青要赶着去镇上，不想在这里瞎耽搁功夫，所以说完后转身就走。 王富贵刚想要拦她，她轻飘飘补充了一句：“王富贵，我劝你赶紧去帮她找大夫，再耽搁，小心她命都没了！” 王富贵愣了愣，眼睁睁看着苏青走远了。 苏青离开麻石村，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换了双回力鞋，喝了几口水，吃了半块压缩饼干，快步往红光镇上赶。 红光镇供销社位于镇中心，一溜七八间店面，门前挤满了拿着各种粮票布票油票到这里来换购生活必需品的社员。 苏青啥票也没有，她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物价行情。 逛了一圈，突然有些内急，问清了厕所的方向，转身绕到了供销社背后的茅厕。 帘子一掀，就看见里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蹲在坑位上哭得稀里哗啦。 苏青脱口就问了一句：“你怎么啦？” 那姑娘圆脸大眼睛，可怜巴巴道：“姐姐，我，我流血了……” “流血？” 医者本能让苏青走过去：“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姑娘惶惶然指了指自己难以启齿的某处，哭得更加厉害。 苏青愣了两秒，旋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傻丫头，你是来初，潮了吧？” 姑娘眨了眨眼睛：“初，初，潮？” “对呀，初，潮是每个女孩子成长中必然经历的过程，这些常识你妈没告诉你吗？” “我一出生我妈就死了！” “……” 苏青叹了口气：“你等我一下！” 她的空间里面除了军用救援物资，还有一大卡车是志愿者筹备的物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面就包括卫生巾。 因为地震灾区获得救援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会被集中安置在一起，女人来生理期的时候如果没有卫生巾会非常尴尬。 志愿者们想得周到，联系了一个卫生巾生产厂商，无偿获赠了足量的卫生巾送外重灾区。 苏青将卫生巾递给那姑娘：“用这个吧！” 姑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咋，咋用？” “……” 苏青再次无语，只得拆开包装，取出一片给她做了演示。 “现在会用了？” “嗯！谢谢姐姐！” 姑娘接过卫生巾，低着头自己弄。 苏青叮嘱道：“这东西你用了之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坑埋起来，别让人发现！也别告诉别人这东西是我给你的！” “嗯！我记住了！” “那就好！” 苏青把几片卫生巾给了她，标注有生产日期的外包装她重新收回了空间。 然后也就没再管她，自己找了个靠里面的坑位蹲下解决问题。 几分钟后，她从茅厕出来，意外的发现那‘流血’的姑娘背着个花布包还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笑脸迎了上来。 “姐姐，我叫杨超英，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 “不，一定要谢的！” 杨超英虽然才十三岁，虽然没有母亲，虽然是第一次来初，潮，可她知道邻居的大婶大妈们偷偷晾晒的那东西叫月经带，陈旧的血迹根本难以洗净，脏兮兮皱巴巴的样子让她从小就对做女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而这位漂亮姐姐刚才给她的那东西白白的，软软的，垫上去十分舒服，让她内心的恐惧烟消云散。 无以为报，她只得将身上的两斤糖票送给漂亮姐姐。 苏青拿到糖票眼神一亮：“你怎么会有糖票？” “我爸是向阳公社的杨书记，每个月我们都有二两糖票，攒了大半年一直都没用……！” 杨超英眼神热忱的望着她，继续说道：“今天若不是遇见你，我恐怕会在里面蹲到天黑才敢出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要把这糖票送给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青收下糖票，本来还想要给她几片夜用的，想想还是算了。 这个年代的女人，讲究些的才用月经带，节约的女人都是自己缝制布袋，里面装上草木灰来用，杨超英用的这个已经超前几十年了。 她用了之后能妥善处理还好，万一引起别人的主意，少不得又是一场祸端。 杨超英见她捏着糖票若有所思，便热心的问道：“姐姐好像很需要糖票？” “对呀！我今天镇上来，就是想要买十斤白砂糖回去，可我刚才在供销社前面转了一圈，发现糖票很紧俏！” “糖票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公开发放，自然紧俏了！” 杨超英又道：“姐姐如果不急着用的话，可以过两天再来这里等我，我回去帮你筹糖票！” 苏青看出她是个很实诚的好姑娘，脸上也慢慢露出笑容：“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想办法的！” “那好！你以后到向阳公社了，记得来找我玩儿呀，我叫杨超英，我爸叫杨振刚，是公社书记！” 杨超英生怕她忘了似的，又把自己的名字和父亲的身份念叨了一遍。 苏青含笑：“好，我记住了，到公社了一定找你玩！” “那我先走了！” 杨超英绕到供销社前面，冲站在洋槐树下乘凉的同伴道：“金枝，我们走吧！” 梁金枝往茅厕方向看了一眼，抱怨道：“怎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栽茅坑了呢！” “没有！我就是肚子疼，多蹲了一会儿！” 杨超英挽过梁金枝的胳膊：“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梁金枝拽着她：“不是说要买糖吗？今天有外贸来的夹心水果糖……” “不买了不买了！糖吃多了会发胖的！” “可我想吃！” “以后我再给你买！” “可你说好了今天买的！” 梁金枝轻声嘀咕，满脸都是不甘心。 她这些天一直住在杨超英的家里，听说家里的后娘撞墙，弟弟被吊打也没有回去看一眼，为啥？就为了今天到镇上赶场能够捞些好处呢，没想到糖没吃到，还在大太阳底下白白晒了快一个钟头。 她心里有气却也不好发作，因为她家里成分不好，所有人都避着她躲着她，唯独根正苗红的杨超英肯接济她，给她衣服穿还给她饭吃……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苏青也从后面绕了出来。 供销社不管买啥都要票，实在没啥逛头。 她正打算去附近的外贸商店看看，一对青年男女突然急匆匆从她身边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她踉跄两步才站稳，而那对青年男女像是根本没意识到撞了人一样，正一面说话一面往外面走。 女子抱怨：“后天就要结婚了，这点儿糖哪够呀？” 男子安慰：“你别急，等天黑了咱们去黑市转转……” 寥寥两句，让苏青心神一震。 黑市？ 她快步追上前：“等一下，请等一下！” 青年男女好奇的望着她：“有事儿吗？” “我想知道黑市在什么地方！” 苏青话刚刚出口，青年男女就变了脸色：“嘘——！你小点儿声！” 两人将苏青带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板着脸道：“你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知不知道私下里去黑市交易是投机倒把的大罪，一旦被抓住，东西全部没收不说，我们还可能挨批挨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情急，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青诚恳的再三道歉，对方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那男子左右看了看，见再没有第四个人，这才问道：“你问黑市做什么？” “我娃都四岁了还一直光着身子，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我想上黑市看看能不能兑换一些……” 苏青声音弱下来，眼睫垂下来的时候，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那女子看着先就有些心软，脱口道：“黑市在杀房后面，要晚上十点之后才有人……” 男子连忙补充：“你自己小心点儿，被抓住了可别怪我们！” 他一说完，便拉着那女子的手着急忙慌的走了，生怕苏青拦着他们再问东问西似的。 苏青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杀房？” 杀房其实就是屠宰房，位于红光镇最西面。 苏青还没走近，先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成群结队的苍蝇盘旋在屠宰房的上方，振翅发出嗡嗡声响。 她忍了作呕的冲动，转身去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