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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一)

二月春风遍柳条,九天仙乐奏云韶。蓬莱殿后花如锦,紫阁阶前雪未销。    春雪初销,莹草茸茸,腊梅还未凋零,山樱将将绽放,花园中香风浮动,幔帐飘飘。本是沁人心脾的美景却被一声声野兽的嘶鸣所打破。    花园正中放着一个三丈见方的大笼子,里面关着两虎正在激烈的搏杀。笼子两丈外一十岁小儿被众人簇拥着观看,此儿长相华美,衣着贵重,正是大楚还未亲政的小皇帝。此时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笼中的猛兽互相搏杀,兴奋激动的满脸通红,每一次血肉横飞,每一次吼叫嘶鸣都引得小皇帝激动叫好打赏。    突然站在笼子边向笼子里扔铜钱的小寺人向小皇帝身后跪了下去,嘶声竭力的大喊,“殿下!”声音都快破音了!    随着小寺人这一声叫喊,周围侍立的侍卫宫婢们瞬间销了声音,显得笼中的猛兽声音更加惊人。    小皇帝背后一凉,他霍的一下转过身体,就见一宫装女子悄然立在他身后假山一旁,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    小皇帝只觉背后的冷汗刷的一下浸湿了衣衫,阿姊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威势愈重,虽然她现在面无表情,但是小皇帝总觉得阿姊是怒气盈盈,也不知道她在一旁看了多久。小皇帝难得有些结巴道,“阿、阿姊……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盼瞟了一眼小皇帝身后还在激烈搏斗的两虎,草草向小皇帝行礼道,“陛下,我刚到,只因陛下玩乐的甚是快意,顾没有出声打扰。”    小皇帝顺着顾盼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血肉模糊的两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摆手让侍卫们把这个笼子处理了,又殷切的小步跑向顾盼,一手挽着顾盼的胳膊,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阿姊这时怎么有空过来?”小皇帝还未亲政,此时掌政是太后及顾命大臣,但太后因性格娇弱,许多事情其实都是身为镇国长公主的顾盼在处理。这个时辰顾盼一般是忙于政事,根本不会到后宫里来。所以小皇帝才敢在这时玩乐,没想到被顾盼抓个正着。    小皇帝扫了一眼顾盼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寺人,两个没用的东西。这本来是小皇帝安排放风的人,显然被阿姊抓住了。    顾盼偏头看了一眼卖萌的弟弟,忍着要掐他脸颊的冲动道,“你又怎么有空来这里玩?太傅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小皇帝连忙道,“当然,太傅布置的功课我哪日有落下,刚才不过是做完了功课松散一下。”    小皇帝天生聪慧,所以课业总是轻松完成,顾盼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她又需让太傅调整功课的数量,多多消耗占用小皇帝的时间,让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出来玩闹。也免得被这些血腥暴力的玩物消磨了心智。    “刚才太后召见我,我也不知何事,不过既然陛下现在没有事,那么就与阿姊一起去见见阿娘吧。”    小皇帝见顾盼神色淡淡,心中只是发毛,也不敢拒绝,只得应了。    二人一路行至太后宫殿,顾盼也未与小皇帝再说什么。待二人进了内殿,便见太后榻边摆满了各色花样的小衣,太后一脸喜色的拉着顾盼指着那些小衣说,“阿盼,你快要大婚了,小衣不论男女都准备了不少,你看看你喜欢哪种布料和花样?”    说着太后拿起一件小衣,喜滋滋的对顾盼说,“你看这件的绣花……”太后在顾盼一脸无语的神色中渐渐消音,然后有些疑惑的瞟了一眼自己儿子,是不是你又惹你阿姊了?    在一旁装鹌鹑的小皇帝连忙故作无辜的摇摇头,我功课都做完的,没有惹到阿姊。    顾盼也不管太后和小皇帝两人私下里眉来眼去,只觉得心好累……但是她还是打起精神,正色对太后道,“阿娘,我也有事想与陛下和阿娘商量。”    太后一看顾盼的神色,挥挥手让宫婢们都退下,神情也肃穆起来,“可是朝政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太后有些新奇,自从先帝去了以后,都是她有难以决断的政事来询问自己的女儿,还从未有女儿来询问自己的时候。    顾盼看着端庄肃穆的太后和皇帝,就算二人平日行事多有不羁,但至少他们神色端正的时候,还很有圣明君主的气势的。顾盼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摇摇头道,“朝中有父亲留下的肱骨之臣,倒也无甚要紧之事,只是我想推迟我的婚礼。”    太后和小皇帝都很惊讶,二人面面相觑,只因顾盼下降陆长之乃是先帝在时定下的婚约,陆家累世清贵之家,陆长之更是生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更兼之陆长之与顾盼自小相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作为备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当时有几个驸马人选,陆长之是顾盼自己选的。    可是知道剧情的顾盼却知陆长之虽然现在看千好万好,他却迟早要行谋逆之事,只是她现在还苦无证据,只能先把婚事推后,再慢慢寻求解决之道。虽然下降陆家可能有更多的机会查找证据,可是这个世界还有夏言,平心而论,即使知道是做戏,她也不愿意夏言和别的女人结婚,易地而处,夏言也会对此感到不虞。所以她还是从别的渠道入手吧。    顾盼叹口气道,“我昨晚梦到父皇,他对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下降陆家,但我问及原因,他却不说话了。”若是在现代显然不能用这样的借口,可是这是古代,鬼神之说甚为盛行,更别说是皇帝托梦。    太后和小皇帝一听,便信以为真,太后面露怅然,“圣人过的如何?可曾……可曾提及皇帝?”     顾盼看着太后眼中的水光心中一软,先帝与太后是少年夫妻,成婚近二十载,除了太后一人几乎不纳二色,哪怕成婚十载才生下了如今的小皇帝,一直鹣鲽情深。所以先帝突然得急症去了以后,太后有段时间简直如失魂一般,小皇帝年幼不能亲政,所以朝中本应太后处理的政事都落到了顾盼身上,虽然顾盼只有十六岁,但是自小被先帝抱在膝头见他接见大臣,处理政事不说天赋异禀,倒也中规中矩,有模有样。    太后因少年就入宫被先帝荣宠,自认处理政事还不如女儿,便给女儿加封镇国长公主,让女儿正大光明的处理朝政。    顾盼听着太后停顿之处,哪里不知她其实是想问先帝有没有提到她,便微笑着说,“父皇虽然不曾说自身情况,但是观之神采奕奕,想来过的很好,父皇是人界间的帝皇,在人世时又广施仁政,国泰民安,去了那极乐之地只会享受大福报……”顾盼说着,就看太后扭过脸默默拭泪,太后出身高贵,在家中就是独女,极尽宠爱,入宫又是先帝独宠,生育两个聪慧的孩子,若不是先帝早逝,她这一生可谓圆满。    顾盼起身将太后搂住,帮她擦泪,“……待父皇警示女儿之后,便问到阿娘,说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娘,说阿娘被他宠的太娇,让我要照顾阿娘,务必使阿娘能日日开心,安稳顺遂的度过凡间这一生,再与极乐之地相见。”    太后听着脸上泛起羞窘的红晕,明明已是三十许人,但面颊还如少女一般,她挣脱顾盼的手臂,啐了一口道,“你父皇怎么能与你说这种话,真是……”    而小皇帝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怎么父皇没有提及自己呢?父皇还是一向偏心阿姊,自从父皇驾鹤之后,更是一次也没有入朕的梦中来。    顾盼转头看到小皇帝亮闪闪的眼神,又只好编出一段先帝对小皇帝的殷切嘱咐,加上对自己要好好辅佐皇帝的期望。毕竟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好好辅佐皇帝成就帝王伟业。    等把这个假梦境说完,太后也收敛了情绪,“既然你父皇如此嘱咐,那么就找个理由把这个婚事取消了吧。”    果然祭出父皇,事情迎刃而解。顾盼心满意足之余又对这母子两的任性有些头疼,在原本的世界里,镇国长公主顾盼还在时帝国还能支持,虽然陆长之附逆藩王叛乱,但之后也平定了,只是顾盼身性刚强,竟然因此自责不久便抑郁而亡,等顾盼去世,没过几年小皇帝便被篡了位。    所以现在还有个事情急需解决,她拉起太后的手道,“阿娘,我还有点私话想与你说。”    太后便示意小皇帝先离开,小皇帝立刻便觉得这些“私话”是针对自己的,可是他拗不过太后和长姐的威压,只能怏怏的离开了。    顾盼等小皇帝离开,便把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的情景描述了一番,并向太后陈明厉害关系,太后也一时警醒起来。原本的剧情中太后一意怀念先帝,几乎万事不管,不久又缠绵病榻,更无力管教小皇帝。长公主顾盼又新掌朝政,忙碌的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无暇关注小皇帝身边的人,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使顾盼抑郁而终,被忽视的小皇帝虽然聪慧,可是心性却被带坏,以至于在顾盼去世不久就被人篡位。    这次顾盼依然忙的脚不沾地,但是也抽出时间好好和太后聊聊,让太后将后宫重新整理一番,而此番也是让太后振作精神。太后虽然被宠的娇弱,但也不是不明世事之人,有她看着小皇帝,顾盼再时不时加以关注,相信小皇子不会被轻易被移了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