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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赢忽然抬头,朱唇紧抿,凤眸微张,射来两道寒星精芒。    岳和一凛,下意识垂首避开。    聂赢看了他一眼,复朝小夭抬了抬手:“有何消息?”    “梅骨朵说,哈赤王有些沉不住气了,想同斯瑾提和谈。”小夭转述十二月的话:“元摩利大为光火,说雪璃只是陈兵东界,仗还没打,岂能认怂。”    “雪璃一旦出兵,哈赤抵挡不住,全族会避入太阴山寻求央金援助。”聂赢一直看着舆图:“葛太后则会命斯瑾提从东南进兵,半圈包围太阴,切断北戎入中原之路。”    “那不是驻军到我大龙北疆来了?”大蛮顺着聂赢手指方向看的心惊肉跳:“人家说要围哈赤,不是袭击大龙,我还没法拒绝。”    “葛后之所以还未下令,主要是顾忌紫胤的态度。”聂赢又换上一张六国舆图:“紫胤打下赤凤之后,西界已与雪璃接壤。傅临大军只要佯攻长阳,斯军定要南路增援。”    “那咱们正好围住太阴山,抓元摩利和哈赤王。让雪璃和紫胤打去呗。”小夭言道。    聂赢笑他天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道紫胤是为道义同盟而援大龙么?非也。它是为夺长阳出兵。夺下长阳,等于扼住我西南边陲的咽喉。胤、璃在此交战,我毫无防备,却将大军摆在太阴山,围困鸡肋一样的九戎。这不是为捡芝麻丢了大瓜么?”    小夭一吐舌头:“少爷说的是。央金住在太阴山里,只要守住几个要塞,二百年都不用挪窝。围它全是消耗大龙自己。雪璃拿抓哈赤王当借口,不过为图谋我们北疆而已。”    “等我去防西南,元摩利又会大摇大摆出山,复夺雍州、牧川。”聂赢嗤道:“胤、璃、龙混战一团,九戎趁机建国,这不又走回哈赤王设计好的老路么?”    秦肃、岳和对望一眼,暗道:侧君若为女子,遇一明主,能获信任,统领龙国全局,可叫圣上和英王睡不着觉了。    “斯瑾提在与哈赤王和谈前,一定会让她先把哈先族的领地让出来。”聂赢又道:“那是拿刀在割哈赤王的肉,不到万不得已,她决计不能同意。”    “她同意了更糟,斯瑾提重履故土,什么借口找不着?想打哈赤随时可打。”小夭这回想的明白:“强盗易挡,家贼难防,哈赤王要在这里让步了,估计老命难保。”    “我听来听去……”大蛮挠头问道:“都别打,就这么耗着,好像对央金最有利。”    “元摩利就是这样想的。”聂赢不紧不慢言道:“太阴山易守难攻,玄帅虽大军压境,却无成效,且兵士不耐严寒,粮草又深冬无继,围战不久,便得撤兵。”    不是已经撤回雍州了。岳和暗道:至于哈赤王,和谈也好,对恃也罢,只要雪璃不打,怎么谈,谈多久,摆摆样子而已,她都无所谓。    “最苦的是央金百姓。”聂赢长叹了口气:“为何长久以来九戎总想掠夺中原土地?究其根本,还是想为自己部族寻个宜居之地。太阴山可以久住,可住在这里谁不难受?元摩利一族之王,只顾自己野心,哪里体恤部属老幼?”    “是啊。”大蛮怒道:“她吃穿奢侈,便以为别人也都衣食无忧。她想当北戎大王,就强迫全族为她受苦。”    “从这点上看,温朵娜确乎比她强上不少。”小夭若有所思:“只是,少爷,戎狄毕竟是蛮族,背信弃义的事儿说干就干,毫不在乎!”    “温朵娜懂得从六国手中‘强夺土地,不能长久’的道理。”聂赢点了点头:“她若上位,一定会用和谈来获取在雍州之外建立家园。也会坚拒哈赤,不给雪璃进兵北疆的口实。更会与大龙交好,巩固因血统不纯而遭非议的王位。与各方妥协,与她利益攸关,是现今最明智的选择。至于以后……”    大蛮、小夭暗暗朝秦肃、岳和看去。    聂赢叹了口气:“非我能料,多想无益。”    不是料想不到,而是掌控不能。秦肃、岳和皆明聂赢为难之处:玄承璧并非不管国事,是根本管不好国事;玄心平等也非不想让玄龙强大,是不知该怎么让玄龙强大。反观大胤,君臣同德,姐妹一心,圣上仁明清正,英王才干非凡,现在就定出结盟温朵娜之国策,以后还会不给央金生存之所?不让北戎“背信弃义”,也要你龙国玄氏给出个像样的理由。    “走一步,看一步吧!”小夭当着两位暗使的面,许多话不好说,等秦肃、岳和出去备饭,方悄悄提醒聂赢:“少爷,等把俪戎王扶成央金之主,咱……也该回去了吧?”    回……回哪里去呢?大蛮都觉紧张起来,盯着聂赢半天,看他默然不语,便使劲一拽小夭:“你和梅十二过去吧,反正我跟着少爷。”    别打岔!小夭皱着眉头一把推开他,仍劝聂赢:“少爷,我看英王脾性不怎么好,您要是被她抓回去,更得……受罪。”    “啊,受罪?”大蛮大惊:“那咱回归晏吧。”    “回归晏?老太爷肯定赶您,国主也不能容许啊!再说还有玄承荫那个死老太婆,没事还要找事。”小夭猛捅大蛮:你出什么幺蛾子呢!嫁了妻主的男人哪有随便留在娘家的?    聂赢轻轻叹了口气,仍旧展看舆图:“是该想想后路了……离开央金,也非易事啊!”    饭罢,忽报俪戎王有事相请,聂赢便带着秦肃几人来至王帐,进门只见温朵娜一人背手兜转,左右心腹尽被遣出,连如影随形的梅骨朵也不在。    “俪……”    聂赢刚要见礼,被温朵娜挥手打断:“紫胤出了大事,聂将军可有耳闻?”    聂赢一愣,双手平摊:“身在此间,一无所知。”    “你妻主英王使暗卫传令,杀了恪靖侯韩宜全家。”温朵娜紧紧盯着聂赢:“现韩宜之子韩越领玄甲军,封忠武侯,为乱西川。”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聂赢几乎石化,小夭、大蛮大叫出声,秦肃、岳和心跳骤停。    “胤皇为解此困,罢黜紫云瞳兵权,令恭亲王理政。”温朵娜握拳抵在唇间:“看来……她们姐妹自顾不暇了……”    “王驾从何处得此消息?”半晌,聂赢稳住精神问道。    “胤皇诏命业已明发天下。”温朵娜看了他一眼:“英王景况堪忧……聂将军,你我的处境也不大妙呢……”    ……    紫胤上京英王府外书房    云瞳翻看军报,眉峰微蹙:“玄心平自太阴山撤军了?”    “现驻雍州,并未班师。”六月答道:“深冬缺衣少粮,实在不是进兵良机。看她这个意思,是要等到开春再打。”    云瞳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她一定已经知道我玄甲军的事了。撤回雍州,不过幌子,实则为防斯瑾提兵进玄龙北疆。”    六月和三月互视一眼:“雪璃……真要出兵?”    “如果我是葛太后,现下就打哈赤。”云瞳展开舆图,指着太阴山西麓:“先把哈赤打到央金那里去,然后沿线包围,将大军推进玄龙国境!”    “他……不怕我大胤出兵想抗?”三月惊道。    “原本是怕的。可现在……”云瞳长叹一气:“玄甲军的事解决不了,傅帅大军坐于其后,岂敢轻动?攻取长阳的大好时机,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长阳非只战略要冲,更因富含玄铁,向为六国羡慕。六月深知云瞳心中所憾,只得劝道:“葛后是一男子,未必有此识见魄力,王主且看看再说。”    “嗐……”云瞳笑得勉强:“侧君在戎,也是惊险万分。”    “怎么?”三月诧问。    “雪璃出兵,玄龙不能坐视,倒给了央金族以喘息之机。”云瞳细细指出:“元摩利就算不敢出太阴山,也能腾出手来整顿族务。既然用不着温朵娜冲锋陷阵了,难道还留她在自己卧榻旁酣睡么?”    “这……”六月倒吸一口凉气:“王主当从速给二驸马去信,请她帮忙。”    “侧君人在太阴山中,二嫂鞭长莫及。”云瞳眉头越蹙越紧:“温朵娜抱住了救命稻草,又不会轻易放手。”    “侧君那个性子……”三月鼓眼吐舌:“估计也干不出‘一走了之’的事!”    六月见云瞳脸色难看,忙低声安慰:“主子,当务之急是通知十二和叶子,见机行事,护好侧君。”    “光护是护不周全的……”云瞳眸光沉凝,久久思索:“不如破釜沉舟,给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    “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夭回到自家营帐,已问了聂赢不下十次。    大蛮将他拦住:“我说你有完没完?少爷正琢磨着呢,你赶紧闭嘴!”    “侧君,属下以为,英王绝不可能使暗卫传令杀韩老将军满门。”岳和当先言道:“此信一定不实,或有隐情,当先予查明,再做计较。”    “侧君,属下也认为此事多有蹊跷。”秦肃随即补充:“韩越领玄甲军为乱,又怎么获封忠武侯?英王罢权,恭王当政,那现是何人在西川抵挡?”    聂赢只盯着六国舆图,长指划过合江,暗在心中念道:紫卿……    “属下同为暗卫,若接此杀人乱令,必不敢从。”岳和斩钉截铁。    “这样误国大事,必惹朝野滔议,圣上只将英王黜爵,未免处置太轻。”秦肃再道:“一定会有更详细的消息报来,请侧君缓谋。”    正议论之间,忽有小军通禀:“少爷,梅骨朵大人说小夭哥哥落了东西在她帐中,让亲自去取。”    “消息到了!”小夭一揪衣襟,急往外走。    “回来!”聂赢沉声叫住,凤眸之中波卷浪涌,渐渐又趋于平静:“你是去会情娘……该有个含羞带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