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落肚，云瞳觉得浑身燥热，瞥了凌霄宫主一眼，暗生气闷：好啊，你给本王下绊子，还摆出一副无辜模样！待会儿等你答错了题，我可不帮忙挡酒。 严氏转头笑问凌霄宫主：“您可预备好了？第一问：我家英王年齿？” “怎么又出这道啊？”诰命们纷纷表达不满：问过新娘，又问新郎，这不摆明了是为糊弄嘛！ 严氏主意拿的极正，丝毫不理他们：受命执事，我可担着干系呢！总不能由人怂恿着混闹混说，失了体统！题是俗了点，没意思，又重复，可英王妻夫答的出，答不出，都看两人自己，谁也不能说我是故意难为！ “妻主她┄┄属小龙，五行偏水，秋月生人┄┄”凌霄宫主轻声念出。 云瞳听到“妻主”两字，心中起了一丝异样：小白鸽刚才都没好意思当众称呼，他倒叫的顺口┄┄不是不情愿嫁我么┄┄ 凌霄宫主半垂星眸，锦袖掩口，悄悄又补了一句：“和奴家时辰一样┄┄” 原来他也是亥正三刻生的！云瞳愣了愣神：一个时辰生的，有何所谓？至于坦白的这样彻底么？ “呦！”诰命们意外所闻，人人诧喜，就跟往热锅里淋了滚油，“呼呼啦啦”就起了谈兴： “妻夫同时降诞，花叶永世相伴！” “怪不得卜吉那日，钦天监灯花连爆！竟是这样般配的一门好亲事！” “既有命定之缘，必能情系今生！真叫人羡慕啊！” 好家伙，一句话就闹出个大新闻来！云瞳听得瞠目结舌：有这样玄么？妻夫生在同时，就能恩爱绸缪，相伴始终？ 严氏命人端过酒来，亲手奉上：“恭喜王驾！请满饮此盅！” “啊？宫主答无漏误┄┄封君这是何意？”云瞳一呆：搞错了吧，怎么又来让我喝酒！ “宫主外秉倾城之貌，内藏锦绣之心┄┄”您的属相、五行、生辰八字，人家都是牢记在心，可见素日花了不少功夫！严氏不胜感慨：“更兼与王驾是有缘之人！侍身等敢不为贺？” “王驾大喜！”诰命们齐齐躬身，暗暗腹诽：难得新婚夫婿这般有心，盼望着博你喜爱，能白头偕久，你却不以为意，连人家的年庚都说不上来！粗枝大叶竟成这般，不觉惭愧么？还不赶紧喝上一杯！ “┄┄”云瞳看出他们因为凌霄宫主不平而声讨自己之意，竟是无言可对：罢了，不就是多喝几滴么┄┄ 长风、邀月盯着云瞳饮干一盏，对视一笑。又见严氏二问自家宫主：“英王爱吃什么，您可知道？” 哼！云瞳一揉鼻子：这回可答不上来了吧？不管胡猜什么，我都摇头，非得结结实实也灌他一杯不可！ 凌霄宫主微微一笑，轻飘飘吐出一句：“山楂糕！” 云瞳正在旁边等看笑话，冷不防听见这三个字，惊奇莫名，下意识就反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哎呦呦！答对了！”诰命们拍掌而笑：“原来英王爱吃山楂糕啊！” “呃┄┄”云瞳再想否认也是不能了，张着口，摊开手，只剩发愣了。 “那东西酸了吧唧的，倒牙硌胃，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懂，英王惯爱拈酸！” “娶了绝色美人，这也难怪┄┄”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瞧着紫云瞳尴尬，凌霄宫主羞涩，都觉有意思极了！ 云瞳辩解不能，捏着红豆串珠瞪向凌霄宫主：我可没为你拈酸，得意什么？ “宫主对王驾的小小喜好都念念在怀，可见贤良淑德，不同一般！日后佐理王府，必能胜任！”严氏又奉酒到云瞳面前：“恭喜王驾，喜得内助！” “恭喜王驾！”诰命们大声附和。 “┄┄”云瞳除了苦笑一声，端酒饮尽，还能再说什么？ “王主这么一小会儿都喝了五杯酒了！”小北有点担心：“万一醉倒怎么办？” “那有什么法子！同样的题，人家凌霄宫主都答对了，她一个也答不上来┄┄”小西两手都抓着糖果，一样接一样的往嘴里塞。 “也没什么！洞房花烛么┄┄”小东邪邪笑道：“不是因为酒醉，便是因为色醉！醉倒就睡呗！” “色醉是什么意思？”小南懵懂问道。 笨蛋！小东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啥也不懂？” 饶是眉立眼横，含怒带嘲，那张精秀绝伦的小脸仍让小南一阵失神：“懂了┄┄看一眼，腿就软，头便晕┄┄” “宫主，还有最后一问。”严氏笑着上前：“您觉得王驾浑身上下哪里最美？” 哼！这道暧昧题儿，看你怎么作答？云瞳都有些咬牙切齿了：真有本事，就让我再喝一杯┄┄ 凌霄宫主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缓缓言道：“想来哪里都美┄┄” 这算什么啊？云瞳嗤之以鼻：想要蒙混过关，这回可不容易了！ “若真能瞧上一眼，哪怕┄┄一瞬即逝┄┄奴家也觉余生无憾了┄┄”凌霄宫主的语调低了下去，似乎包含无限惝恍，竟使屋中欢笑立止，变得鸦雀无声了。 云瞳一怔，瞧着他唇边抹去的一缕落寞笑容，好似一株才在春风里盛开的鲜花，已经知道秋天里就要枯萎的命运，宛然一叹。 严氏暗悔失言：怎么忘了他双目已盲，这辈子是不可能瞧见妻主的模样了！无心之语，倒比有意为之更是伤人！他急命小童奉上酒来，对云瞳言道：“宫主倾慕王驾，想非一日了！得夫如此，福在余年！侍身等恭喜王驾！” “是啊！”诰命们不胜唏嘘：一国金枝玉叶，自己容颜如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大症候，嫁得良人，却目不能见。若因此在美男云集的英亲王府不得妻主喜爱，空闺独守，悲春伤秋，可真是让人痛惜啊！天意为何不公，竟使佳人薄命，唉┄┄ “王驾，请勿负此情重！” “┄┄”云瞳被他们包围起来，连催促，带教导，一时忘了红豆珠串的事，倒想起瑾贵太君的嘱托来了：三郎是个好孩子，眼睛虽不方便，可很讨人疼！你若是喜欢他，就好好相待；若不喜欢，也给他一条活路┄┄ “王驾？”严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快喝吧，喝了宫主就安心了！ 云瞳“嘿”了一声，碰上一群怜香惜玉的叔舅阿公，自己胆敢硬下心肠，只怕要被口诛笔伐了。只得端杯在手，仰头饮尽。她酒量本就一般，又在前堂席间和从奕屋中喝了不少，这六杯再一灌下，只觉酒水一波波的在肺腑间漾涌，眼前人影晃动，有些头重脚轻了。 接下来两回闹喜，才听了规则，一对新人就吓得不轻。云瞳无奈，又喝了两杯讨饶，散出银元宝并金叶子，由着大家一抢而空，才算罢休！ 严氏张罗着两人敬神、合卺，眼看时辰差不多了，笑着请辞而去。 快走吧！云瞳松下一大口气，见流云端了醒酒汤来，连忙喝了一大碗，仍觉脑子晕沉，想着再同凌霄宫主敷衍两句，一会儿回画眉阆路上再运功逼出。 “王主┄┄”凌霄宫主欲言又止。 云瞳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行问名之礼，却不想开口，而是摘了腕上珠串，按在他手里：“还记得这个东西不？” 凌霄宫主摸了几下，含羞低头：“┄┄怎在你这儿？” “不是你借沁阳之手送给本王的吗？”云瞳斜睨着他：“当日甘泉宫，知道本王探望瑾父君，你故意而来吧┄┄” 凌霄宫主俊脸通红，“我┄┄”了好几遍，似高兴，又欣慰，还夹着害羞：“你┄┄你都知道啦┄┄” 小郎爱娇之态，着实动人，云瞳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他两眼：“你眼睛不便，这东西怎么鼓捣成串的？” “宫里有棵相思树，每到暖春，落红遍地，君侍贵人皇子宫监们都爱捡了串链，敬供四月里花神节！兄弟们┄┄都笑话我，什么也做不来┄┄”凌霄宫主娓娓道来，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我怕神灵怪责自己不虔诚，便也亲手试做┄┄折腾了许久，才勉强弄成一串┄┄” 没去供神，送给未来妻主了┄┄云瞳心思一动。 “┄┄”凌霄宫主没听见她答话，面上露出不安来，扯起红豆似要抛掷：“粗陋的很，让王主见笑了！” “诶！”云瞳一把攥住，但见雪白的手，血红的珠，红白相间，各有系人心处。她引着他，将珠串一点一点又套回自己腕上：晏续戴着的玩意不知出自何人，无端搅乱本王心思，可恶！ 凌霄宫主指尖碰到她肌肤，蓦地一颤，想要逃开又有不舍，小脸红艳艳，水眸雾腾腾，自是娇羞无限。 “来而不往非礼也！”云瞳压了压酒气，回身叫小北：“把那个八音匣子拿来。”又对小东几人并随侍管事等吩咐道“你们先去外面预备吧！”意思是告诉画眉阆，本王这就过去。 “是！”待小北揭开红布，众人一起施礼退出。 云瞳上好音弦，就见镂金莲花随着乐曲徐徐转了起来，一圈两圈，花瓣旋开，露出里面花心上两个小人，缓缓挨近，密密亲吻；七圈八圈，莲瓣重重合上，仿佛红绡帐底，鸳鸯交颈，不许人再窥探。 长风几个都红了脸颊，却听云瞳温和的笑问：“好听么？” “嗯┄┄”凌霄宫主侧耳一阵，展颜而笑：“真是好听┄┄” “收着吧。平日里给你解闷玩！” “谢王主！”凌霄宫主叫长风将八音盒摆去床头。 邀月眼见是个机会，端来酒壶酒盏：“请王驾和宫主共饮交杯！” 这酒怎么喝不到头了！云瞳渐觉晕沉迷糊，已经打算起身告辞了，听是最后一礼，不能不行，只得勉力强撑。她使劲甩了甩头，忽见盘中两个硕大的酒杯，吓了一跳：“快换个小盅来！” “回禀王主┄┄”邀月犹豫着没动：“这是我家宫主从大麒特意带来的┄┄” 青麒民风彪悍，喜以豪情海量坐论英雌，可真是令人头疼！云瞳以手揉额：“宫主千金之体，如何能喝这许多？” “无妨！”凌霄宫主似乎很怕扫英王兴致：“我┄┄能行┄┄” “┄┄”云瞳脑瓜一沉，只觉顶上青烟直冒：你能行，那我也不能说不行啊！一咬牙，笼过他手臂，仰头干尽，霎时只觉肺腑如烧，酒气轰轰上涌，再难抑止。 “王主，天色不早┄┄”凌霄宫主还待说话，却觉旁边人摇晃起座，却又重重落下，身子一歪就倒进了自己怀中。 长风几人见药酒起效，迷倒了英王，依着之前安排，齐齐拜倒，高声说给外面人听：“请王驾、宫主早些安置！” “你们┄┄都下去吧！”凌霄宫主拿捏着羞怯之音讲完最后一句，眸中光华流转，聚拢在云瞳睡颜之上。他探了探她鼻息，勾唇露出狡黠一笑：“紫卿，春宵苦短，咱们就别再耽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