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约莫过了一刻钟，便到了地方。
管家把谢安搀扶下来，便在路边守着。白昭撩开车帘一看，眼前一片通明。
眼前书一条河，河面上飘着许许多多的河灯，平静的水面上荡起浅浅的涟漪，摇晃到不远处便逐渐消失。人们一个一个的许着愿，烛光照亮他们虔诚的脸，百感交集。
河对岸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耳边的喧闹从那里传来，此起彼伏，白昭一时移不开眼。
现在这京城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集会，可为何交错在谢安府邸的那几条街道却那样冷清？
白昭转念一想，战争已经结束，死了的人便死了，活着的还是得继续活着，总不能一直颓靡消沉下去。
谢安可不像白昭那么有兴致，只觉得声音太过嘈杂，不满地皱紧眉头。
“最近这里有灯会，估计你没看过，想着就带你来了。”
谢安这样想着，但白昭其实是看过灯会的，但那是很久以前了，也只是像这样远远的看过一眼。
“我知道，你好奇我的身份，好奇我的武功有多深厚，好奇我一个瞎子，在这乱世中能如何挣扎。”
“我不但要挣扎，我还要卷起千层浪，搅得他天翻地覆。”
“我恨我是个瞎子，但也感谢我是个瞎子，它时刻提醒着我，一个致命的道理。”
谢安似在讲一个故事，白昭细细听着，收回了远处的目光，落在他张张合合的唇上。
“我不是什么贵族，密室里的那枚玉玺，是我父皇的。”
十二年前，皇宫御花园里，兀地传来一道孩童的惊叫。三殿下谢安从假山上跌下，伤了后脑，血流不止。
六岁的孩子双手抱头，原地挣扎两下，便疼的晕了过去。
整整昏睡一个月，整天被泡在药罐子里，滴水不进，勉强喂进嘴的药汁下一秒就被吐了出来。
连皇帝都差点放弃他。
后来虽然醒了，但眼睛却看不见了。太医诊断说是被撞伤了视觉神经，但从那以后，谢安的眼睛再也没有见过光。
谢安开始变得冷漠，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里，不准人来，也不让自己出去。天真的他一度认为是自己太贪玩，自以为能够攀上假山就洋洋得意，完全没有想过有摔下来的可能。
“所以那个致命的道理，就是不能贪玩？”白昭忽然挖个洞跳进去然后盖上土。
“不，我发现了一件事。”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小太监，新来的，能说会道，极为讨小孩子欢心。贤妃看着谢安活泼开朗，自己也高兴，便安排那小太监在谢安身边，专门负责陪他玩。
谢安本是皇帝几个儿子中最聪慧的，小小年纪就崭露头角。小孩子不懂权利之争，大人却不糊涂，谢安的眼瞎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所以与那小太监有关？是贤妃吗？”白昭问道。
“嗯，不是我贪玩，是那小太监扯了我的裤脚。他是贤妃安排给我的，但指使他害我的不是贤妃。”
“我出生那日，我母妃难产而死，所以父皇并不待见我。即使我比其他人都出色，但最后能成为太子的人也不是我。”
“我是被贤妃带大的，但她有自己的孩子，就是我大哥谢昀。一开始谢昀待我挺好，后来就不好了，可能是因为我抢了他的母妃吧——贤妃一直待我如亲子。”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对岸繁华依旧，白昭却没心思去欣赏。河边的人陆续的来，又陆续离开，不免要对他们看上一眼，两个少年一白一黑，并肩站立，自成一派风景。
“依旧是我太天真，这皇宫里哪有什么真情，小太监是谢昀派来的，一开始贤妃并不知情，后来我出了事才知道，却也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