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水落到晏宁眼睛里,用手捂了,道:“好。”
晏宁拨开他的手,眼睛瞬间亮起来,道:“你想不想尝尝我们江宁的早点?无双做得一手好点心。”
萧惜应道:“好。”
糖芋苗,赤豆元宵,蒸儿糕,梅花糕,桂花糖藕,盐水鸭,牛肉锅贴,生煎包子,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晏启沉吟道:“今日早饭倒是比过年还丰盛。”
柳无双道:“今日的确比过年还多了一个人。”
柳无双掩面对窈娘笑道:“我就知道今天萧小哥留在我们家里用饭,定要备得丰盛些才行。”
窈娘点点头,道:“今日可是萧小哥第二次在我们家中用饭,当然要丰盛些啦。”
晏启失笑:“你们这些小姑娘们啊,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哥。”
窈娘道:“将军也不必难过,夫人说过,您年轻的时候,也是江宁城里数一数二的少年公子呢,您去夫人家里,定也是要多给您备一碗饭的。”
晏启摇头道:“这怎么能一样。”
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窈娘没有听清:“啊?!”
晏启道:“无事,你们小孩子们一起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容易回来一趟,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吃罢,不必管我。”
便转身出了饭厅。
窈娘疑惑道:“将军好像有心事。”
柳无双叹道:“偌大一个玉门关,西北门户,将军心中有事,也是正常的。”
萧惜替晏宁束了头发,又寻了件厚衣服将晏宁掩好,才一起去了饭厅,窈娘因要去春和堂,已经开始吃了,还一边摊开了书本在腿上,一边念念有词。
晏宁一口吃了一个蒸儿糕,叹道:“我见人家参加科举的,也没有你这般用功的。”
萧惜怕他噎到,顺手将自己的汤递给他。
晏宁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顺手递还给他。
柳无双盛汤的手顿了一顿,又替他重新盛了一碗,放到一边。
窈娘道:“他们多背一篇文章,也不见得科场上就能考到,我多背一个方子,往后说不得就能多救一个人。”
柳无双道:“二公子要是像窈娘这般用功,将军和大公子就不愁了。”
晏宁看了一眼萧惜道:“我大哥也用功,我爹娘便不愁了吗?”
柳无双替他们各自斟了一碗圆子,沉吟了半晌道:“也是,哪里有当父母不愁的呢。”
窈娘一口在生煎咬了一个小口,吹着气道:“我便不要小孩,这天下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若有心,谁家的孩童不是孩童呢。”
柳无双失笑,也不多言。
二月正是江南梅季,天气已然和暖,只是这塞北仍是风雪肆虐,冰河长冻。
晏宁送萧惜出来,惦念此事,问道:“塞北的梅花何时开?”
萧惜一愣,道:“塞北没有梅花。”
晏宁失落道:“啊?竟是没有的吗?”
他从前听过岁寒三友,到了北方才知竹不生秦岭北,没想到连梅花都畏塞北酷寒,敬而远之。
“真是沽名钓誉。”晏宁怅然道,“不过梅花自己怎么知道被它冠了这样的声名?梅花定也觉得冤枉。”
看到晏宁失落,萧惜也失落起来,却不知应如何安慰了。
斟酌道:“山上倒是有杏花和桃花,五月左右开,看起来,许是与梅花差不多的。”
他从没有见过梅花,只是见过图画,推想那梅花或许与杏桃差不离。
晏宁想了想道:“那山上花开时,你可要带我去看。”
萧惜道:“好。”
晏宁眼睛一亮,突然记起了什么,道:“你等我。”
便又回去,过了片刻出来,手里多了一包茶叶,递与萧惜道:“据说这茶是梅树下种的,北地既然无梅,你应该是没尝过的。”
萧惜道了谢,便接了去,那指尖在晏宁的手心上摩挲而过,晏宁的脸霎时便红了,他掩饰的咳了一下,道:“已经是去年的陈茶了。”
萧惜垂眸道:“不妨,给我都已是暴殄天物了。”
晏宁道:“我父亲的茶如何?”
萧惜认真想了想,道:“清甜。”
晏宁笑:“都能喝出清甜,那便不是暴殄天物。”
他往日里也随着萧惜在城中闲逛,却都不如现在这般不自在,但又舍不得回去,两个人走在一处,免不得挨挨蹭蹭的,晏宁对那日在地宫中的事只有模糊的印象,更是不敢问萧惜。
又想触碰,又怕触碰。
城中人大都是萧惜熟识的,晏宁镇日里跟着他,众人对他也渐渐熟悉了起来,毕竟晏宁长得好,嘴又甜,两人并肩走在城中,是城中姑娘娘子最爱看的风景。
苗大哥今日不在,卖山芋的是他妻子,苗大嫂见他们过来便招呼道:“晏公子,萧小哥,好久不见了。”
晏宁道:“是。苗大嫂年过得可好?”
苗大嫂笑道:“还不是和往年一个样子,晏公子今日要烤些什么吃吗?”
晏宁摇摇头道:“今日太饱了。”
天气有些冷,苗大嫂却忙的出了汗,她随意拿汗巾擦了擦,道:“这阵子城里的鲜卑人多了些。”
城中虽然胡汉杂居,但鲜卑与汉人长相各异,风俗不同,通婚更是少有,苗大嫂这样的汉人也与鲜卑人并不熟悉,也就是萧惜这样汉人养大的孩子才能多问几句。
萧惜沉默了片刻,道:“你们知道漠北的柔然吗?”
他们连鲜卑都不算熟悉,更别提生活在大漠更北的柔然了。
萧惜道:“他们本生活在北海附近,与鲜卑并无冲突,据说他们新继位的大汗去年岁末刚刚统一了北海,吞并了几个鲜卑的小部落,还突袭了拓拔部。”
晏宁惊异道:“我们刚从慕容部回来,怎么没有听闻此事?”
鲜卑慕容部在西,宇文部在东,拓拔部在北。
萧惜道:“慕容部大月可汗不在王城,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算算时日,也是我们离开鲜卑王城后才发生的,现如今是拓拔部打不过柔然,便来欺负慕容部,有不少鲜卑人向南逃,此事才宣扬开来。”
晏宁道:“你今日早晨,便是与我父亲讲此事?”
萧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是。”
苗大嫂叹道:“大家都道鲜卑人凶悍,没想到还有更凶悍的民族在漠北。”
“都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