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娘道:“可有办法阻止毒素蔓延?”
韩彬不语。
却娘又道:“若是断我手臂,可行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素来瞧不上女子的蒋慎也正眼看了看却娘。
那却娘容色虽好,但青春已逝,自然不如二八娇娘般令人赏心悦目,但她以一介弱女子之躯带领商队屡历风险,却还能言辞镇定,自有不同于闺阁儿女的风韵气度在。
那韩彬也被她震慑住,他所想又与旁人不同。
他做斥候日久,看人眼光毒辣,早看到这却娘手指上的薄茧,知她必定是擅弹琵琶,这女子多坚忍的心志,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却娘看着韩彬道:“请韩军爷断我一臂。”她眼中并无惧意,只有求生的热望。
韩彬咬咬牙,知道此事不容迟疑,取了些止痛的草药与那却娘服了,又将她左臂血脉点了,用衣带重新捆住,便挥刀向却娘左臂斩去。
晏宁不忍再看,萧惜注意到,浅浅的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却娘真是能忍,劈骨之痛,只急急的喘息了几声,甚至还不忘低低道:“多谢韩军爷。”
那声音破碎,定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晏宁不忍,想讲起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道:“却娘子知道我们在此处看到了什么?”
却娘果真被他吸引,道:“什么?”
晏宁道:“我们在大殿中,看到了一套中原建筑的模型,做的极精巧。”
却娘道:“我稍后便去看,是哪位和亲的公主留下的罢?”
晏宁道:“是,我们还看到了她的内室,可惜也是一开门便飞灰湮灭了。”
却娘“啊”了一声,道:“可看到那公主的容颜?”
晏宁遥遥头道:“没有。我们猜,她是与楼兰故国一同消失的先朝明潭公主。”
却娘低低道:“明潭公主和亲楼兰时才十四岁,虽有息国公主照拂,但如此年幼便离家万里,语言不通,比流王早夭,再嫁多罗王,多罗王去世,又嫁与肖古王,生为皇室贵胄,却不知这一生有多悲苦。”
她身为女子,对那明潭公主的遭遇更能感同身受,对晏宁勉强一笑道:“不知还能否收到什么明潭公主的遗骨或遗物?若是我们能带它回到长安,也算了了她的思乡之念。”
景朝已亡,大靖自然不会愿意为了一个前朝的公主大费周章,只能是他们这些行旅之人私下来做了。
晏宁道:“的确是收到了一股钗子。”
他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会去长安,本就想托付给可靠之人,但宗徐他们向东行,不会经过长安,却娘是洛阳人,倒的确是可以托付之人。
又道:“只是那钗子是榴花图腾,不知会否拖累娘子。”
却娘道:“不妨,我将它带到长安便想办法葬在她父母陵侧,我身边都是可信之人,不会有旁人知晓。”
他将那钗子取给却娘,那却娘失血过多,无力出手,韩彬替她取了,收到她怀中。
却娘忍着极大的痛苦,却还要去看一眼那些建筑模型,她失血过多,唇色苍白,却启齿吟唱道:“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堂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
她嗓音极好,如今虽是受了伤气血不足,却将这悲愁歌唱的更是凄婉。
百转千回。
韩彬心中生出无限憾恨来,他早猜到这却娘是乐伎出身,只是不知她年少的时候,琵琶轻拨,浅斟低唱,洛阳女儿行,一曲红绡不知数,又当是怎样的光景。